事出当然有因
很多时候，心慈手软注定会败北，而人道的、委婉的做法并不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反之，一定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一次，她妥协了 经过马仔跟踪，很快得知胡蝶家住一片屋村，傍晚时分他们埋伏附近，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 从前常常赞叹香港是座不夜城，就算黑夜也绚烂多彩，今日江娴见识到别样的东西，香港不只有油尖旺，也不是随便一条街都叫铜锣湾，光鲜的背后仍存在不堪，就好比这座屋村，破得像废弃荒村，微不足道的路灯照不亮马路，坑洼的地面蓄着积水，流浪猫狗穿梭于臭气熏天的垃圾堆，竟还有衣衫褴褛的人跟他们争夺 按摩店亮着粉灯，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倚着墙唠嗑，抹着鲜艳眼影的眼睛不停打量过路的人，焦急等待着今晚的饭钱，如果人穷困潦倒到一定地步，那便没什么不能变卖的，就像货架上的商品，不，商品至少拥有漂亮的包装 江娴伏在车窗前，玻璃倒映她安静的容颜，靓坤侧头吸烟的样子也能看见，这种小事儿可以交给马仔去办，但他却亲自带她来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低矮的门洞有动静了，江娴定睛看去，正是胡蝶，她已经被马仔们围堵，嘲讽的是她仍然背着那个昂贵的包 马仔们没费什么劲儿就将她塞进面包车，江娴缩回脑袋，这时听见有女人在大喊，她狐疑地瞥过去，只见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与马仔纠缠，那女人蓬头垢面，上衣打着补丁 江娴指甲嵌进皮座椅，怎么这么眼熟 马仔们不屑与她多嘴，骂骂咧咧地把她推到一边，那女人的塑料拖鞋被甩飞，只能赤脚爬起来，流着泪大喊把我女儿还给我 女人又朝这边靠近，这一次江娴清楚看见那张脸，不禁表情一变，竟然是学校里的清洁工阿姨，还记得她无缘无故被锁厕所并错失考试吗，那件事闹得年级主任都出面，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位阿姨给她道歉，据说是阿姨工作失误，本来应该锁堵塞的男厕所等待工人来修理，结果锁了女厕所，也就等于把她关进小黑屋 当时她连忙推拒，不用阿姨道歉，一是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儿，二是她压根不想考试，这位阿姨帮大忙了 当时含含糊糊就过去，现在一想另有隐情，她奇怪的表情没逃过靓坤眼睛，草率一瞥，他问她认识那个人吗 江娴简洁地将锁厕所一事告诉他 最后一口烟吸完，他把烟头丢出窗外“都抓” 江娴一路上闭眼养神，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没有退路，如果她想夺回清白，那就必须使用此等较为粗暴的手段，不然只得忍气吞声 可是无缘无故被陷害这么多次，这口气咽得下去吗，对她而言公平吗 几辆车陆续开进荒废的矮楼，夜风呼啸着，树枝齐刷刷摆动，这鬼地方离市区很远，方圆十里不见人影 江娴下了车感到莫名寒冷，赶紧戴上卫衣的帽子，面包车的门从侧面抽开，胡蝶和她的mama被踹下了车，还有一团黑影滚了出来，是那个昂贵的书包，快速的往土坡下面滚，最后掉进河沟，化作扑通一声 母女俩已经哭哑嗓子，一下地仍旧磕头求饶，江娴打远处看着都触目惊心，说实在的，她一点儿也不想用这种办法，可是已经没有其他路可选 靓坤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默然不语凝视那刹小小的背影，他知道她现在想什么，她那颗慈悲善良的心怎能受得了这般 风声凛凛，他走动时衣角向后扬起，轻轻地单手搂住她肩，没说一句话，只是用了点力，带她朝那边走，朝残忍走，也朝真相走 胡蝶率先发现逐渐靠近的江娴，她突然大叫，哭得更厉害 她母亲也一样惊慌，连哀求都忘记了 几辆车的大灯全开，靓坤置身煞白的光圈，不用说话就足够凛人，他递眼色给阿强，后者当即抽枪，顶住胡蝶后脑 母女俩哪见过这场面，什么都顾不得，异口同声地呐喊我说 “都是文哲做的，演讲比赛那时候他还在B班，他私底下找我，让我偷走你的演讲稿，等你被老师责备时我再给他报信，这样他就能及时出现，我真是糊涂了，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些，如果能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给多少钱我都不会答应”胡蝶歇斯底里喊着 江娴心底腾起怒气，果然如此，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之前她刚刚跟文哲吵过架，也就是水浒传的事儿，如果演讲比赛他没有出手相救，那他们大概永远不会和好 他费尽心思偷走稿子再英雄救美，而她差点儿吓死，最后还被蒙骗着跟他成为好朋友 胡蝶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按按键的手不断地抖，她跪着向前挪了挪，将手机举高 江娴半屈膝看去，破碎的屏幕上出现短信页面，只有一条消息，那便是他们的暗号，再回想文哲所说的“摄影社同学见义勇为”，可笑 她刚站直，胡蝶的母亲迫不及待说话，光线锃亮，她苍老的脸挂满泪水“孩子，你考试被耽误全都怪我，是我把你锁在厕所里面，可是我也不想啊，那个男生拿钱收买我和阿蝶，我们家真的很缺钱” 靓坤眼泛悍戾的锐气，那双黑眸渐渐眯紧，气场十足阴郁，他同意她去上学有很大因素是那所学校很好，没有劫道要钱的混混，没有不三不四的小帮派，她也应该与优秀的同龄人在一起，而不是跟着杀人放火的他，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在学校里受了这么多委屈 厕所这件事江娴真没料到，纯属今天赶巧买一赠一，仍记得文哲找到她时多么惊喜，呵，他应该去当演员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却转头就和他串通”江娴抑不住发颤的牙根 胡蝶拼命求饶，脑门磕得又青又紫“我怎么敢出卖他，他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B班所有同学孤立我，他们本来就很嫌弃我，如果再有文哲带头，我根本活不下去” “为什么偏偏是我，他看我那么不shuangma”江娴勾出无奈可悲的笑，她怎会不懂被孤立的滋味，可这是正当理由吗 “事出当然有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一年前我们紧锣密鼓地备战分班考试，那仅有一个的A班名额多么炙手可热，而那个幸运儿必然出自B班，其实我们也清楚再努力都是白费的，因为文哲永远是B班第一名，他一定可以考进A班，连郭老师都坚定相信他能做到，他也的确做到了”胡蝶说到一半开始有气无力 她抹开嘴角沾着的野草和泥土“可是谁能想到你突然降临，那时候分班考已经结束，但是老校长非常重视你这个台湾转校生，居然给了你补考的机会，事实证明老校长没看错人，你的成绩远远高出文哲，那个A班的名额自然归你” 江娴怔怔地听，这段故事她当然不清楚，原来是景瑞雪夺走了文哲进A班的机会 “这些背后的事情你当然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文哲呢，他为那场考试殚精竭虑，却没料到你半路杀出来，他骄傲的性格哪受得了这种挫折，他怎么能不记恨你”胡蝶大声说着 江娴闭上眼睛，深深叹口气“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想方设法报复我” “他对你的恨意当然由那时开始，但是你进入A班没多久后竟然消失了，他就算想杀了你都找不到机会下手，那阵子他苦苦等待，或许某一天主任就会因为旷课而将你赶出A班，可是你天生拥有好运气，主任喜爱你这个聪敏可爱的女孩，居然保留着你的名额，这也代表着文哲的期望再一次落空”说了太多话，胡蝶有点儿精疲力尽 江娴静默思索，景瑞雪独自来到香港难道不是为了上学吗，为什么获得这么大的荣誉却无缘无故失踪，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学生，怎会说旷课就旷课，到底因为什么，旷课后她又去了哪里 无从得知 胡蝶母女的可用信息已经全部搜集 下一步呢 到文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