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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最后的仁慈(4k)

    阿斯塔特是什么?

    是帝皇的杀戮兵器,是人类的保护者。

    帝皇曾说:“他们是最令我自豪的战士,甘愿为我而献身。他们就像纯净的矿石,我将之送入战争的熔炉,淬炼出镔铁般的意志与身躯。”

    “我要为他们披上坚不可摧的铠甲,配以无往不利的神兵。瘟疫恶疾必不能加害其身。他们将习得兵法韬略,掌握神机奇巧,籍此无人能敌。”

    “他们是我抵御恐惧的堡垒,是全人类的捍卫者。他们是我的星际战士,他们将无所畏惧。”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吧,或许在一万年前的30k。阿斯塔特的确如此,他们是全人类的捍卫者,受到整个银河系内凡人们的爱戴。但在那场战争后,一切都变了——曾经被视作保护者与英雄的他们开始被凡人惧怕,而他们自己本身......

    也与此前有所不同了。

    这种变化有一个极其直观的对比。

    部分幸存下来的,数量稀少的30k老兵并不会将帝皇视作一个神明。他们信奉科学、坚信帝国真理。追随帝皇是因为他能够在这个黑暗的银河之中带个人类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在40k,帝国不得不推行国教。以愚昧的宗教和狂信要求它的人民,阿斯塔特们自然也在其中。不然,怎么会有牧师这种职位呢?

    信仰本身并无对错,在如今的年代。信仰甚至是维持凡人心智不被混沌浸染的唯一选择。在面对亚空间的威胁时,只有念诵帝皇的祷言与祂的名字,才能令凡人们拥有一丝勇气。可是,信仰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就算是钢铁之蛇战团全团上下这样的精锐阿斯塔特,也会因为一位活圣人的到来而感到诚惶诚恐——他们乃是二次建军后的战团,母团为极限战士。也正因如此,对帝皇的信仰几乎已经变成了流淌在他们血液内的事物。

    根深蒂固、坚定且无从更改。

    他们单膝跪地,盔甲擦的锃亮。甚至无人敢于抬头看他一眼,唯有那位牧师还在高声念诵着祷言,他话语之中虔诚的信念甚至能光靠声音就让人听出来。

    钢铁之蛇的驻地就在深红之刃战团的第三连旁边,二者相距不远。但占地大小可谓天差地别,毕竟,第三连只剩下十七人。可钢铁之蛇是一整个战团,他们有足足四百七十名阿斯塔特。在整个帝国之内,这都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数目。

    帝国拥有如此庞大的疆域,却只有不到一百万名阿斯塔特。听着很多,但放眼整个银河系......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半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钢铁之蛇战团对这地方做出让他们心仪的改造。驻地依旧保持着何慎言设计最初的模样。

    光滑的银色金属地面,白色的墙壁由一种温和的吸音材料构成。天花板上有着帝国的双头鹰标识,甚至还做出了一小部分玻璃穹顶。由法阵模拟出的太阳光与一些珍贵的绿植扑在穹顶之上,它们在光合作用后,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清香。

    这种清香会逐渐借由通风系统逐渐蔓延至整个钢铁之蛇战团,能够让他们的睡眠更加平稳,心理状态也趋于平稳。后者看来并不起效,他通过精神感知发现,大部分在场的钢铁之蛇战士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

    “请站起来吧,诸位勇猛的战士。”

    何慎言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矜持微笑,既能让人感受到他的诚意,又不至于笑得太轻浮。他的声音很轻,但已经足够让整个驻地内的阿斯塔特们全都听清了。

    盔甲的摩擦声响起,钢铁之蛇的战士们发现,一股莫名的力量正托举着他们的身体,迫使他们从地面上站起来。不同于动力甲的内置伺服器和人造肌rou的推动,这种特殊的力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对诸位近日以来的行为有所耳闻。”

    在他走上那由阿斯塔特们准备好的宣讲台后,何慎言说出的第一句话却令因赛尔大惊失色——他的口气听上去并非是要进行一次提振士气的宣讲,倒像是兴师问罪。

    “你们是忠诚的,这点毫无疑问。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一点,你们与一群卡迪安人在一个巢都世界上抵抗叛徒长达十三天,这是惊人的成就。我为那些在此过程中英勇牺牲的人感到由衷的悲伤,但我也必须对他们表达我的敬意。”

    “没有你们的牺牲,帝国做不成任何事。”

    他面色肃穆地说:“但我必须指出这件事——不管是谁提出这样的想法,互相斗殴以打的你们彼此骨折、内脏出血。都不是一个值得提倡的行为,恰恰相反,这很愚蠢。”

    牧师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你们本就是忠诚的,忠诚本身就是一种嘉奖,而并非一种可以通过后续手段加深程度的情感。有谁能够说你们不忠诚?告诉我,是否有人说过这句话?我会亲自去找他,我会质问他,是什么东西给了他勇气,让他居然能令一整个战团的阿斯塔特都认为自己的忠诚程度不够!”

    他的质问声回荡在整个驻地之内,牧师看上去已经羞愧的快要晕倒了。而此时搀扶住他的居然是一位与他争吵了许多次的药剂师。

    “没错,帝国提倡牺牲,牺牲乃帝国之基石。但我们并不提倡毫无来由的牺牲,你们的生命乃是帝皇的货币,必须加以善用。如果我不来,你们是否要将这愚蠢的行为持续下去,直到战团内部有人因此死亡?”

    “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沉闷,没有任何人出声或是呼吸的稍微放肆。整个驻地大厅内只剩下安静——最纯粹的安静。

    片刻之后,牧师站了出来。

    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随后,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战术匕首,用那把刀将自己头盔上代表着战团的图案刮花了。

    金属摩擦的声音何其刺耳。

    牧师沙哑着嗓子,他说:“阁下,是我煽动了我的兄弟们做出这愚蠢的行为。我想我不配再呆在我的兄弟们之中了。”

    何慎言严厉地注视着他,而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回到队伍中去,牧师。你的确犯了错,但惩罚的方式由我来定。你有疑问吗?”

    “这......”牧师结巴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此很快就红了眼眶。“我没有问题,阁下。”

    “很好。”

    在这个瞬间,牧师很确信他看见了一抹微笑。

    “你的惩罚很简单,牧师。你的惩罚是为祂奋战,直至你生命的终结——我要你化身成异端与叛徒们最深沉的噩梦,将死亡与鲜血播撒至他们每一个的头顶。你须使它们哀嚎、痛苦。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死去。”

    他的眼眸骤然亮起,那纯金色的神圣光辉再一次亮起,很快就充斥在了整个驻地大厅之内。金黄色的羽翼于他身后凝结,他的声音也变得如同雷鸣:“你有异议吗,牧师?”

    “......没有,阁下,我接受我的惩罚。”

    牧师低下头,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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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算是惩罚?”

    安格朗看着何慎言,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管那叫惩罚?那简直就是奖励!如果在我的军团里有这么个傻子做出这种事,我早就亲自把他打一顿然后取消军衔了!”

    “......每个军团内部的习俗都不一样,安格朗。你或许能在你的军团内推行那一套,但我面对的是一个战团,一个来自于极限战士的子团。他们有自己独立的传统,我当然要采取折中的方式。必须让他们明白这么做的愚蠢,但也未必非得要惩罚那名牧师。”

    原体缓缓摇着头:“别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是在奖励他。”

    何慎言不置可否地说:“或许吧,但因赛尔战团长已经对我说了。那位牧师向他要求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认为自己有罪......而且愧对他的兄弟,所以他决定不再说话、不再以真面目示人。并且希望自己能够在每场战斗之中都前往最危险的地方作战,用敌人的鲜血与死亡以洗涤他的罪孽。”

    安格朗那刀削斧凿一般冷硬的脸上此时竟咧出一个微笑:“不错,不错。”

    何慎言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开始忙活灵能法术的模拟。他的指间此时正有两个微型的灵能法术凝结,其中一个乃是灵能闪电链,另外一个则是单纯的灵能风暴。虽说体积被法师缩小了很多,但依旧有着危险的力量。

    在这空隙,他像是不经意地问:“所以,你和福格瑞姆之间的战斗是谁赢了?”

    “什么战斗?”安格朗疑惑地问。

    法师抬头看了看他,像是在看一块说话的石头。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你干嘛摇头?”

    “因为你输了。”何慎言笃定地说。

    安格朗的脸皮抽了抽:“......我没输!”

    “你的反应和刚刚那可疑的沉默已经让我知道了真相,安格朗。”

    “......好吧,我的确输了。但我那是让着他,毕竟我的确不应该用他子嗣的事去试探他。”

    “如果你坚持这么说的话,我倒也也不是不能相信你的说辞。但我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安格朗。”

    何慎言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他又抬起头来。这次居然连灵能模拟都撤去了。闪电与风暴湮灭在他的指间,发出啪的两声轻响。他轻笑着说:“你在心虚。”

    这次,安格朗沉默了非常久。

    “......我承认,我这次的确做得太过了。”安格朗说。“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就像他一样。”

    他叹息了一声:“在这个宇宙里,有一个叛变的我。我的子嗣们也大多都是叛徒,我不知道要以何种面貌去面对他们。只是单纯的杀了他们吗?就连福格瑞姆都会收敛他们的尸骸,我又要怎么做呢?”

    “你可以效仿福格瑞姆。”

    “不,那样太软弱了。”安格朗闭上眼。

    “他们虽然叛变了,但也是战士。我不会用火焰去焚烧他们的尸体,他们就躺在战场上吧,这样,任何人就都能知道他们是力战而亡。风沙会吹拂他们的尸体,血rou尽去,骨骼会躺在废墟之中。每当微风吹过他们空荡的肋骨,这便是他们留给这世界最后的声音了。”

    “这也是我留给他们最后的仁慈。”安格朗慢慢地说。

    “凡事都有两面性,安格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但这是真的。”

    何慎言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一块金色的碎片正在其中盘旋回绕。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击着那玻璃瓶,而后,讲述了一个故事。

    “我有段时间曾经很痴迷于星际旅行,安格朗。在我的宇宙。”

    他悠哉地说:“大部分人旅行都知道目的地,但我不知道。因为我比较喜欢一种特殊的旅行方式,我会把自己扔进一个加速法阵里,让那个法阵将我发射出去。由物理定律与运气决定我的落脚点。”

    “有一次,我被发射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附近。”

    安格朗静静地聆听着。

    “那星球由蓝色与黑色组成,它四周没有其他星球。它孤零零地漂浮在宇宙之中,沉默地运转。我在其上没发现生命——直到我登陆十五个小时后,生命诞生了。”

    “想象一下这个画面。”

    “蓝色的是海洋,黑色的是礁石。没有成块的陆地,只有这些东西。而我登陆了十五个小时后,那些礁石开始发光。”

    “我起初以为是自然现象,而后,我发现,这的确是某种自然现象,只不过,比较特殊。”

    “礁石在海洋的冲刷下化为了一些淡蓝色的烟雾,在荧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辉。它们如烟般漂浮在空气之中,我漂浮在海洋之上,俯瞰着这幅情景,只觉得震撼。”

    “听上去是个很美丽的星球,所以,那些生物是诞生的生命?你见证了一个物种的诞生?”

    何慎言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我见证了一个物种的死亡。”

    “它们带着前所未有地恨意与愤怒一股脑地冲入了海洋之中,我浑身发冷。因为铺天盖地的银色烟雾此时全都从海洋中升腾而起,带着它们的愤怒,继续扑向海洋。”

    “烟雾与海洋彼此交融,我看不出这行为有任何的意义。我也不知道它们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但,十五个小时后,那些烟雾再度于海洋之中凝结成为了礁石。”

    安格朗皱着眉问道:“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件事而已。就像我说的那样,凡事都有两面性,记住这一点。”

    法师神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