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醒

    ＊

    “吾生于天地，没有名姓。”

    “怎么会呢？这世间每一个生灵都有名字。”

    “我叫冥夜，是黑暗的意思，与之相对，那你便作光明吧。”

    “不如叫你——焸（yīng）。”

    ＊

    魔宫。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澹台烬玄衣锦袍，身形僵硬地注视着上首渐渐显形的男人。

    他脸上扣着一个金纹面具，姿态慵懒地斜倚在王座上，黑袍低调华贵，衣角处却尽是繁复的魔纹。

    大殿里寂静无声，便显得他指节轻扣在把手上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澹台烬手指微蜷，心想他见过这个人。

    在般若浮生之中，倾耗十二神之力也难以彻底诛灭的初代魔神。

    曾与那战神冥夜，关系匪浅。

    “魔胎。”一道空灵深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澹台烬目露警惕，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看见面具下魔神睁开了眼，那是双浑浊的灰蒙蒙的眸子，弥漫着无边无际的死气，好似这世间没有他所留恋的东西了。

    澹台烬莫名感到头皮发麻，强作镇定道：“你叫我？”

    虚空中似乎有人哼笑了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魔神就已出现在他面前。对方比他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俯视他片刻，忽然用尖锐冰凉的护甲虚抬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周身强大的威压压的澹台烬简直喘不过气来，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动弹不得。

    “真是，”魔神轻声道：“……太像了。”

    澹台烬听得满头雾水，但不妨碍他对这位上古魔神感到惊惧，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几分慌乱，结果就听见魔神啧了一声，撤开手来转过身去，一副很嫌弃的模样。

    澹台烬猛松了口气的同时，极好的耳力让他听见了对方短促的一声叹息和一句嘀咕：“他才不会怕我。”

    澹台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间就猜到了他话里的“他”是谁。

    想到之前在般若浮生中看到的记忆，他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犹豫道：“你是在说，冥夜吗？”

    魔神的背影僵了一下，慢悠悠转过脸，澹台烬清晰看见他灰色的眼睛里眸光微动，牢牢地盯着自己：“你，见过他。”

    “见过。”澹台烬如实点头，解释道：“在漠河河底，我入了他的般若浮生。”

    “般若浮生……”魔神轻轻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淡然问道：“这是什么。”

    澹台烬：“燃烧施展者的修为和精血，所构筑的一场梦。”

    “梦？”

    “是，施展者会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轮回，见到记忆中的故人。般若浮生中，是施展者真实的一辈子，全是他经历过的记忆……”

    澹台烬一直注意着他反应，见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显露了一瞬的茫然，又忽地闷笑出声，那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他不堪重负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嘭的一声巨响，魔宫大殿的一根通天石柱轰然坍塌。一块碎石落在脚边，澹台烬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向突然发怒的魔神。

    “我杀了他的恩师、同袍，他便要一次又一次回溯是如何倾尽一切封印我的吗！”

    “不——”澹台烬下意识开口却蓦地顿住，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是。

    “他还活着吗。”魔神忽然冷声道。

    他顿时把那一刻的疑问抛诸脑后，迟疑道：“我出来时他还睡着，但那已是五百年前了，我不确定他的神力是否还能够坚——”

    他话还没说完，魔神的身影倏忽消失在了原地。

    天柱倒塌的碎石将大殿砸出了好几个深坑，散的到处都是，唯有他周围一圈除了几块细小的边角，再没有其他威胁了。

    注·焸：光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