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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章 郑芝龙的使者

    1653年,癸巳年,汉洲大齐乾武十一年,大明永初七年,伪清顺治十年。

    在过去的两年里,大陆的局势突然发生剧烈的变化,以原大西军和大顺军为主力的明军在云贵地区对清军发动了声势浩大地反攻。

    虽然,在去年五月,明军主力孙可望部再攻武昌不克,但两翼偏师却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左路刘文秀部,在得到贵州方面的有力支援后,迅速席卷整个四川北部,清廷四川巡抚李国英放弃保宁(今四川阆中),退守汉中,与平西王吴三桂、定西将军李国翰两部汇合,准备凭借山川地理之险,阻击明军的继续推进。

    右路李定国部,由韶州、梅州两路出击,于四月攻克赣州,然后催动兵势,迅速席卷江西南部,两月间,连下吉安、袁州、临江、瑞州、抚州、建昌、广信等数十府县大城,兵围南昌。八月,在陆续攻克南昌周边府县城镇后,明军以十余门重炮猛烈轰击南昌城墙,破之,俘清廷右副都御史、江西巡抚蔡士英以下百余文武官员。

    三月,袁宗地、田见秀、高一功部明军击破郑芝龙部万余守军,尽占潮州府。

    六月,在十余艘齐国舰船掩护下,田见秀领兵夺占南澳岛,俘杀郑军两千余,缴获大小船只六十余艘。

    九月,李来亨部明军又在齐国舰船掩护下,连克东山岛、漳浦县。

    江西已失,接着又被明军攻至福建重地--漳州府,使得郑军骤然面临西、南两个方向的军事威胁,郑芝龙为之大恐,急调大军入驻漳州、龙海,并抽调百余艘战船至中左所(今厦门),严阵以待。

    被清廷放归的郑鸿逵(1645年于镇江被清军俘获)劝说郑芝龙,引清兵进驻福建,以抵御明军的进攻。

    另有心腹将领施福(施琅亲叔)却劝说福建立即反正归明,以避免明军和齐军的海陆打击。

    郑芝龙面露犹疑,迟迟未下定决心。

    然而,在十月中旬,郑芝龙又遭打击,被他认为忤逆不孝的长子郑森,引战船百余艘,在台湾安平(今台南)登陆,驻守台湾的郑芝豹未予抵抗,率军归顺郑森。

    而郑氏另外一块海外领地--吕宋,在遭到齐军和沂州镇、苏禄王国等联军的连续进攻下,除了龙州(今菲律宾马尼拉)、松州(今菲律宾奎松市)、安北(今菲律宾北部拉瓦格市)尚在勉力支撑外,其余十数个城镇、据点均已被攻克。如此一来,郑氏除了在大陆面临严重的军事威胁外,作为后路的海外领地,已然变成死地。

    郑芝龙有些慌了。

    再加之,这两年与东印度公司和齐军在海上缠斗厮杀不断,海上实力遭到严重削弱,更有长子郑森领兵别走,实力较两年前损失五成。最为要命的是,郑氏最为倚重的海外贸易,被对方打爆,南洋贸易几乎断绝,日本、朝鲜贸易也下降了一半多,使得整个郑氏海外进项较以前减少了六成以上。

    数万水陆两师军队需要供养,无数的军资粮秣需要采买,福建九府数十县的官员文吏的俸禄亦需要维持,但日渐枯竭的财源,却让郑芝龙陷入深切的焦虑之中。若是在这么打下去,福建必然会面临崩溃。

    将清军引入福建?

    亦或反正归明,并向齐国和东印度公司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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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16日,广宁堡(今印尼爪哇岛西北芝勒贡市)。

    郑芝莞在宣德堡已经将养了五天时间,高烧已退,身体也渐渐恢复,随即开始有些焦急地期盼齐国的船只到来,以便可以搭载着前往汉洲本土,与齐国进行和谈。

    去年十二月,当郑芝龙闻知明军李定国部在九江再次大败清军后,不再犹豫,决定重新回归大明。他先派使者坐船前往登莱,携带大量珍宝玉器和三千石粮食,觐见永初帝,献上降表,反正归明。

    另外派人至汉兴岛(今日本宫古岛),表达了向齐国求和的意愿。但被琉球总管丘承度以未得到本土授权为由,拒绝了郑氏的求和要求。这两年来,齐国联合东印度公司截杀郑氏对日贸易船只,使得大陆输入日本的各类商品急剧减少,以琉球岛为媒介的对日走私贸易趁势做大,正搞得风生水起之时,怎能轻易停战,让郑氏再恢复元气。

    郑芝龙无奈之下,派出自己的族兄郑芝莞等一行使者,前往巴达维亚和汉洲本土,商谈与两方罢战止兵,恢复海上和平。

    郑芝莞等人坐船先至琼州府,见了大公子郑森,通报了福建反正归明的消息,要求郑森带兵返回福建,与父亲重归于好,共抗清虏。

    随后,又至南平(今越南金兰市),面见齐国驻安南大总管曹宁,再次表达了郑氏求和的意愿,并提出要前往汉洲本土,觐见齐国大王,重修旧好。

    曹宁随即安排郑芝莞等一行郑氏使团乘坐返回的移民船,前往汉洲本土。对于郑氏的反正归明,曹宁在心底是比较认可的。因为,如此一来,将彻底解放部分齐国水师舰船的战力,可以协助明军发动更多的沿海登陆战。

    听说,登莱的永初小朝廷也奋起一把,在去年九月间,派兵登陆辽东金州,然后一路向北推进六十多里,扫荡清虏留守残存的据点村镇,俘杀清虏数百,解救汉奴千余人。未了,登陆明军并未撤回登莱,反而发动众多被解救百姓在原金州卫残破的城墙基础上,重筑了金州城,在清虏的后方打下一个楔子。

    当驻辽阳的清军闻知后,已是十一月的初冬时节,随后派出千余马队来攻金州,但被城头布置的十余门火炮击退。因为清虏为防明军登陆偷袭辽东,沿海数十里范围内城镇据点皆被废弃,以至于来攻清军根本无法就近获得补给,攻之不克后,遂又退回辽阳。

    在辽东沿海上冻之前,齐国水师舰船往金州紧急输送了大量的物资军械,以备守军度过漫长的冬季,并能牢牢守住这个插入清虏后方的据点。

    另外,永初小朝廷还与齐国驻长山岛水师舰队军官陆战队着,在次年开春时节,攻辽东广宁卫(今辽宁葫芦岛市兴城区),一举隔断清虏与辽东的联系。

    瞧着大明这般攻势,俨然形成了一种战略大反攻的局面,那么齐国于此自然是要提供水师舰船予以支援。如此,孙可望、李定国等部明军在江南、湖广、四川发起正面进攻,登莱明军于辽东侧后威胁清虏后路,说不定就会扭转整个天下局势,恢复大明江山。

    郑芝莞一行在得到了安南大总管曹宁一番形势解说后,心中顿感不安。若是清虏败退,大明复起,那么自己的族兄郑芝龙岂不是情势相当不妙。

    这几年来,郑军陆师不论是面对清军,还是面对明军,鲜有胜绩,不断丧师失地,好容易获得的广东地盘,不到数月时间,尽数丢失。话说,郑军从船上下来后,骑马使刀的技术明显不行,即使装备了不少火器,战斗力依旧不是很高,不要说野战,就是守城也都是被对手几轮狂攻后,旋即被克。

    那么,在反正归明后,郑军必须尽快摆脱与东印度公司和齐国人的海上缠斗,除了恢复海上贸易,获取金银收入外,还得充分发挥自家的海上优势,帮着永初朝廷于沿海掩护明军攻击清虏。否则,待大明重振,天下一统,郑氏却什么功劳都没捞到,反而有降虏击明的劣迹,难保不会遭到清算。

    郑芝莞等人随着移民船,从南平出发后,未几日,便至临安城(今越南东南头顿市)。在这里,他们再次见识了齐国人的威势。一队队武装乡兵,跨过临安河,进入临近的柬埔寨婆地(今越南巴地市),接收附近城镇政权。

    为了酬谢齐国协助国中反国王势力顺利夺权,新任国王巴隆·拉嘉五世(原本历史上于1659年登位)遂割让婆地周边三十里与齐国,同时附送白银十万两,黄金两千两。

    对于柬埔寨国王的更替,除了西边的暹罗和南边的北大年素丹国颇有微词,并表达了严重关切外,周边的广南(安南阮氏)、占城、南掌(今老挝)、华英、南蟠等地方势力均保持了沉默。

    郑芝莞见之,不由瞠目结舌,未曾想到,远在万里之外的齐国竟然在安南地区有如此之实力,可以暗助小国境内之反抗势力,颠覆其统治政权,进而还获得对方的割地酬谢。

    随后,郑芝莞等一行和谈使者再至安不纳岛,又发现这处曾有众多往来南洋船只停靠休整的小岛,已然被齐国占据,并纳入安南总管区辖下。

    移民船队登陆休整的宣德堡(今大纳土纳岛北端帕纳里克),经过数年的发展建设,已成为一座拥有八百余定居者的小镇,为途径该岛的船只,提供食水补给。另外,在岛的东部还有一个被命名为遂川堡(今大纳土纳岛东部那尼镇)的定居点,拥有定居人口三百余人。

    宣德堡并不是由水泥砖石修建,仅由夯土和木料围成,城墙上布置了数门火炮,但此地并没有驻扎陆战队。平日里的安全防卫,是由五十多名轮值乡兵承担。以这种防御武力,只要不遭到敌人大规模的火炮轰击,即使面对千余人的围攻,也能拒敌于城外。

    不过,随着安不纳岛的重要性日渐提升,宣德堡指挥使覃仁亮随即开始陆续组织途径此地的移民加固城防,增筑堡垒,提升这座小岛的防御能力。

    郑芝莞随船抵达广宁堡时,突然患病,持续高烧发热,一度让广宁堡的郎中紧张不已,以为他得了疟疾或者其他类似热带传染疾病,立时将郑芝莞等人全部进行隔离观察。两天后,郑芝莞高烧退去,身上也无其他疟疾病症,让所有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待又休养数日,一支移民船队抵达广宁,郑芝莞大喜,待船队补充了食水后,便迫不及待登船前往汉洲。毕竟,能早一天抵达汉洲面见齐王,也好早些结束双方的海上战斗,以使得郑军及早获取主动权。

    然而,齐国移民船队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返回本土,隔六七天,就会靠岸休整几日,然后于当地汰换部分移民,接着才继续前行。巴塘(今印尼巴厘岛登巴萨市)、保安(印尼今帝汶岛古邦市)、新乡(今东帝汶苏艾镇),最后于2月12日,终于抵达建业。

    耗费近两月时间,行程万里之遥,郑芝莞等人已是身心疲惫,但令他们心中所震撼的是,原本以为是南方小邦的齐国,从大明沿海,至汉洲本土,沿途所控制的领地据点如此之多。距离长者,十余日航程,距离短者,仅三五天航程,都建有完备的补给中转点,可为途径移民提供充分的休整时间。

    通过与船上的水手交谈后得知,齐国每年进行的大规模移民过程中,已经将船上的移民死亡率降低到百分之十以下,几与船员的损失率相当。

    要知道,这一时期,欧洲的水手们在大海上的死亡率一般都在两成到三成左右,高一点的甚至达四成。水手无限等于消耗品,换句话说跟牲口差不多,水手待遇极差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即便是到了航海技术更为发达的18世纪末,各国海军战舰上的水手食物依旧是和砖头一样硬的面包,并且面包里还会长出象鼻虫等各种你绝对不会想看到的东西。

    和欧洲船员水手所吃的“饲料”相比,齐国水师舰队中的官兵吃的那就好出了不止一个档次了。虽然没有烧花鸭、烧雏鸡、烧卤鹅、卤猪······这么夸张,但是依旧有足够的猪rou、鸡rou、羊rou、牛rou,以及众多的水果和蔬菜罐头。遇到大的补给点,还有各类新鲜水果供应,一度令东印度公司的水手看了后都哭出声来了。

    虽然,随行的移民未必有水师舰队官兵吃的如此“豪奢”,但沿途众多的补给点,还是保障了移民可以获取足够的新鲜食物和补充少量的蔬菜和水果。一些身体不舍或者患病的移民,都会被沿途补给中转点所收容,待将养好身体后,才会继续乘船出发。这一切,都使得齐国海上航行中,不论是水手,还是移民,死亡率都非常低,甚至远远低于欧洲商船上的专业水手。

    因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体内维生素的缺乏,会导致坏血病的发生。从大航海时代开始,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光是坏血病就弄死了最少100万名水手。

    在建业港码头迎接郑芝莞等一行使团的是黑衣卫副使何清,见到昔日的同僚,他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未及多言,邀请对方乘坐马车,进入建业城,朝军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