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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八章 私心

    1653年8月22日,安南,顺德(今越南巴地市)。

    “这里的高棉人、占城人,还有安南人太多了,今年移民季到来时,必须迁走一部分。在未来几年,务必要将当地居民比重降至四成以下,确保我汉人于此拥有绝对控制力。”齐国驻安南大总管曹宁带着一众官员正在视察顺德城的建设和移民安置情况,看到城里一队队原住民在若干乡兵的驱使下,正在几个工地上修建房屋,整理街道,挖掘下水,忙得热火朝天。

    去年八月,柬埔寨王国境内的反对势力,在齐国的支援和帮助下,发动政变,推翻了那位改宗神教的易卜拉欣一世,由巴隆·拉嘉五世继任柬埔寨王国新任国王。为了酬谢齐国,柬埔寨人遂割让婆地(今越南巴地市)周边三十里与齐国。

    婆地对岸的临安城(今越南头顿市)在去年十一月,派出陆战队和乡兵进入该地,并护持着十余名齐国官员接收婆地城和周边村镇。

    到了今年二月,齐国人将婆地改名顺德,将该地纳入安南总管区辖下。经过大半年时间,齐国已基本稳定了顺德地区的统治秩序,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强行收取所有顺德土地,礼送和驱逐了数千不服“王化”的高棉官吏和庄园主。

    另外,为了方便交通运输,齐国将顺德西部边界擅自移至同奈河入海口处,大大突破了以顺德城为中心,周边扩展三十里的界限。不过,柬埔寨人为了应对暹罗日益进逼的威胁,对齐国的扩界行为,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同奈河入海口附近,皆是淤泥滩涂、沼泽,到了雨季,也是一片汪洋,也无多少人口土地,莫如送与齐国人,以换得他们对柬埔寨的军事和经济方面的大力支持。

    经过民政人员详细核查统计,整个顺德地区有当地居民两万一千左右,高棉人和安南人占了七成,剩下的则是占城人、马来人,以及少许汉人。

    为了巩固齐国在顺德地区的统治,安南总管区在数月时间,陆续往此地移民汉人三千余,尽占膏腴肥美之地。

    “大总管,我齐国新得顺德之地,若是在短期之内迁移大量当地居民,恐会惹出不少麻烦。”一名官员担忧地说道。

    “糊涂!”曹宁呵斥道:“正是因为是新得之地,人心惶恐,就更要施霹雳手段。若是拖上几年,当地土人经休养安息之后,焉知不会生出别样心思?诸位需知,不论是南边的临安,还是此地的顺德,在当地土人眼中,我们终究是外来者。故而,以民族私心而论,必须防患于未然。”

    “迁移一万多人,那可是每年要占用不少移民舱位呀!”另一名官员说道:“恐怕移民部对此,会有所不喜。”

    齐国移民部对于移民有几项简单的要求,除了必须保证男女比例不低于6:4外,对于异族人口移入,则规定不得超过当年移民总额的一成,以减少后期语言交流方面的障碍,更是降低同化难度,确保汉人族裔的绝对数额。

    “也不一定非要将当地居民移入汉洲本土。”曹宁晒然一笑,“吕宋、琉球、云州(今日本北海道)、镇州(今俄罗斯海参崴市)等地皆可转移。最不济,还能卖与印度商社、南洋商社等几家,以充实他们他们所建贸易殖民据点的人口。”

    主政顺德地区的官员闻言,随即心里开始思量,在这些众多当地居民被转移送走之前,是不是要加大力度,驱使他们为顺德地区的城镇建设和农田水利建设,发挥最后的“余温”。

    “柬埔寨人最近什么动向?”曹宁转头问黑衣卫驻安南指挥白正青。

    “柬埔寨国王巴隆·拉嘉五世忙着清洗军队中的异己分子。上个月,捕杀了二十多名试图发动兵变的将领。”白正青说道:“对于国中的马来人势力,柬埔寨人也在竭力压制和清除。在面对西边暹罗的军事威胁,柬埔寨人做出了一定的退让,将驻守边界的军队后撤了数十里。总的看来,巴隆·拉嘉五世为了稳定国内局势,对外暂时采取比较低调的妥协让步政策,对内打击真神教和马来人势力,并着力加强对军队的掌控。”

    “哦,对了。在河仙地区的几个汉人头领在这个月初,正式组建了一支自卫军,有四百人规模,装备了我们提供的火枪和刀剑长矛,隐然成半独立割据状态。对此,柬埔寨地方政府曾派人制止,要求河仙镇解除武装。河仙那边派人过来,询问我们是否要遵从柬埔寨王国政府的命令,解散自卫军。”

    “柬埔寨人不敢动手。”曹宁笑了笑,“他们应该知道我们与河仙镇的关系,若是打了河仙,必然会惹恼我们。不过,为了避免多事,带个话给河仙镇那边,多少要给柬埔寨地方政府缴纳一些赋税。要不然,人家面子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安南那边有什么动静?”

    “安南北方郑氏的当家人郑梉死了,其子郑柞嗣位。广南王阮福濒便生出了北伐的念头,开始整顿兵马和集结粮草。另外,他们还计划邀我齐国水师帮着他们运兵奔袭北方后路,以达成两面夹击之势。不过,我认为,他们此举不过是一种姿态,是想让我们不要干涉他们的北伐大计。在广南国北伐即将进行之时,北方的郑氏却遇到不少麻烦。在其后方,除了一直未曾剿灭的莫氏,还有一股新出现的武装势力,严重威胁其后路。”

    “哪股势力?”

    “原清军郝尚久部。”

    “郝尚久?”

    “两年前败逃至安南与大明交界处海宁(今越南芒街市)、东兴(今广西东兴市)等地区的郝尚久部清军,在去年2月,遭到驻钦州张建部明军攻击后,散入山岭。却不想,经过数月逃奔流窜,郝尚久竟然又聚集败兵三千余,突袭了安南的凉山重镇,随后连夺文朗、禄平、支棱、定立等小县。安南郑氏曾两度发兵驱逐,但郝部凭借险要的山川地理,将郑氏兵马击退。如今,俨然割据凉山一带,自顾称雄。”黑衣卫驻安南指挥白正青说道。

    “凉山距离安南的都城--升龙城好像只有不到三百里路吧。郝尚久盘踞那里,岂不是成了钉在郑氏心头的一根刺!”

    “那可不!”白正青笑了笑,“凉山往南不到一百里,就是一马平川的红河平原,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让这个郝尚久给打到升龙城去了。如今,安南郑氏正在抽调精锐兵马,准备在广南国开始北伐攻来之前,先解除后路威胁,对郝尚久发起第三次征讨,誓要将其驱逐出安南北部边境。”

    “安南北方的郑氏,遇到的麻烦还真不少。”曹宁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福建的郑氏,有什么消息?”

    “郑芝龙?”白正青脸上呈现出一丝古怪的表情,“郑芝龙在反正归明后,似乎准备要做大明的忠臣。从福建传来的消息,他已经乘船前往登莱,亲自去觐见永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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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5日,登莱,蓬莱城。

    东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吴贞毓看着一脸坚毅神色的永初帝,心中微微一叹,轻声说道:“陛下,郑芝龙,枭雄之辈,割据福建,拥水陆两军数万之众。然,三年前却不思报效朝廷,悍然降虏,以至于广州崩坏,登莱遇警。若非友邦齐藩水师尽出,以遏其凶,我蓬莱行在恐亦遭清虏袭取。今,此獠亲至登莱,朝廷应予以幽禁,并派出朝中亲信大臣官员,入驻福建,接收地方。”

    “九年前,先帝殉国,顺逆西走,清虏藉吴贼向导,进占北京。”永初帝缓缓说道:“然,南京弘光朝廷,粉饰升平,兴建宫室,大备百官,征歌选舞,夜以继日。其覆亡前夕,虏贼迫近江北,流寇纵横晋陕,民穷财尽,内忧外患交迫。”

    “南京重城,虽有齐郑水师暂遏清虏不得南渡长江,苟且旬日。但军中之辈,为逞私欲,贪念富贵,献天堑与清虏,致使江南沦丧,坏半壁河山之大局。”

    “数年来,清虏兵威日盛,几度欲灭我大明。期间,虽有金声恒、姜瓖、李成栋等辈反正归明,创重振之大好局面。但彼辈勾心斗角,相互算计,致使各地无有强援,最终功亏一篑。三年前,纳西军于朝廷,封孙可望为秦王,此,勉为权宜。却未曾想到,齐藩舟师沟通,南北相应,攻略两广,直捣湖北、江西,迫福建再次归明,成如今之顺局。”

    “郑芝龙,反复之人,割据之雄,朕岂能不知?但于目下情形,朝廷当用其势,巩固粤赣之侧翼,并确保江南之役可顺利推进。待驱逐鞑虏,天下一统,朝廷振兴。莫说郑芝龙此獠,孙可望、李定国、高一功等辈,均要悉数削减,以为国家长久稳定。”

    “陛下深谋远虑,臣愧以难测圣意。”吴贞毓向永初帝躬身施礼。

    “此次齐藩所定江南之役,规模空前,声势浩大。若是能以此尽逐清虏于江南,则大明复起有望。”永初帝搀起吴贞毓,笑着说道:“那时,我们说不定就该将行在换到南京去了。”

    “陛下,按照方略,以孙可望、李定国、张明振等部攻略江南,我登莱各部兵马尚需配合,于北方佯动,阻清虏大军至江南支援。如此,朝廷可需抽调耽罗(今韩国济州岛)、云州(今日本北海道)、镇州(今俄罗斯海参崴市)等各处海外领地兵马至登莱集结?”

    经过七八年的发展和移民,永初朝廷当初作为最后流亡地的几处海外领地,已经拥有近十万人口,并且随着几年前建立乡兵制度,若是充分动员的话,可征召作战军队七千到八千人,算是一股不小武装力量。

    以齐国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永初朝廷需动员三千到五千人左右,于朝鲜咸镜道登陆,随同朝鲜军队攻入辽东境内,直取辽阳、沈阳。登莱部明军则出三千人,在齐国海军舰船掩护下,突袭广宁卫,截断辽东与北京之间的联系。同时,胶州李本深部明军,则做出攻击沂州(今临沂市)、海州(今连云港市)的姿态,吸引山东和江淮的清军注意力,不使其南下支援江南。

    “海外数个领地经济艰难,民生凋敝,如何动员兵马?”永初帝顿了顿,轻声说道:“即便是我登莱、胶州两部,亦军需缺乏,士无战意,恐难以做出牵制清虏军力之举。着令各地兵马,严守各处城池关隘,未得朝廷御令,不得妄动。”

    “陛下……”永宁候、登莱镇总兵蒋永锐惊诧地看着永初帝。

    “江南之役,孙可望、李定国等部出动大军恐有十余万,舟山、余杭、福建等镇,兵力亦有数万之众。”永初帝脸上呈现出复杂的神色,“我登莱各部兵马,粮械皆缺,即使勉力为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徒增损耗而已!”

    “大学士,若我登莱、胶州所部兵马按兵不动,岂不是会使让山东、江淮各地清军轻易往援江南。如此,发起江南战役的各部兵马恐面临一定军事压力!”出了行宫,蒋永锐仍旧对永初帝的决定有些耿耿于怀,低声朝吴贞毓抱怨道。

    “永宁候,你若一意开战,可敢保证山东、江淮之清虏不会掉头击我登莱和胶州。”吴贞毓转头看了一眼宫门,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需知,朝廷兵马聚之不易,若是损耗过多,未来之时,如何震慑各路藩镇。且去约束整顿兵马,待江南之役展开,方是你等依势而为之机。”

    蒋永锐愕然,随即明白了吴贞毓话中含义。永初朝廷自数年前一场惨败,势力大损,所辖之民不过数十万,兵马也仅万余。若是按照齐国作战计划,在江南战役发起时,前出佯动,将清军的注意力引来了,说不定就会遭到清军的猛烈攻击。虽然此举,做到了牵制山东、江淮清军的目的,但却也大大损耗了朝廷的直辖兵力。

    要知道,不说孙可望、李定国等部拥兵十余万,就是福建郑芝龙所辖水陆两师就有六万余,甚至常驻舟山、宁波沿海地区的张明振部明军,也有两万之众。将来驱逐了清虏,统一了天下,以朝廷弱小的军力,如何震慑各路藩镇。

    不过,若是待江南战役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山东、江淮,甚至河南、河北的清军主力肯定会被抽调至江南,那么,这个时候,永初朝廷兵马正好可以趁虚攻略地方,壮大朝廷势力。

    “如此……,我明白了。”蒋永锐心中微微一叹,拱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