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平局
白奉礼悠然自得的为熏风殿的植株除草浇水,一点也不像与父亲白子墨冷面擦肩而过的样子。 反倒有几分优雅。 白奉礼轻轻的走到一树奇花面前,缓缓的折了下来,放下思绪后细嗅了一下那股清香。随即缓缓回头“凝鼎敢于和我父亲掰手腕,你知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想到了谁吗?” 周围却没有任何回应。白奉礼皱了皱眉头“你还真没有诚意啊。” 过了许久,一道声音响起。“不不不,我只是谨慎而已。”一个紫髯碧目,高鼻朱唇,豺声虎行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步孤仁。 步孤仁一边走,一边轻松的说道“这世上,古往今来以弱胜强的也不少。而且,人族历史上每一个王朝的覆灭也不都是因为起义人民有多强大……”随即卖起了关子。 “你有足够强大的阵法?”白奉礼问道。 步孤仁没有说话,反而淡淡的说道“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手谈,就是下棋,此是雅称。又可称为烂柯、坐隐、文枰等。 白奉礼点了点头,二人便坐了下来。 深乌色的拼盘,金色的纹路,令步孤仁不由得淡淡的说道“天地布棋盘,红尘落几局?众生黑白子,孰脱此江湖?” 白奉礼笑了笑,说道“你黑子,我白子,我先走。” 步孤仁淡淡的说道“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 白奉礼淡淡的笑了笑“至尊帝弑天。”随即敲下一子。 步孤仁问道“如果我们是棋子,估计只有至尊那样的人才能称为执棋人吧。” 白奉礼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棋盘。 “你知道,我看到你,想到了谁?” 步孤仁问道“谁?” 白奉礼淡淡的说道“石勒。奴隶出身,却能称帝。” “有点儿像,我确实能称帝。”步孤仁点了点头,落下一子,死死咬住白奉礼的棋子。 “不过石勒可没当多久皇帝,子孙也被屠戮殆尽……”白奉礼淡淡的说道。落下一子。 “仅仅是稍微像罢了。而且,我觉的。我更像一个人。” “谁?” 步孤仁没有回答,饶有兴致的说道“熏风殿赋闲这么久,不想出来活动活动?” “承蒙三大郡守的爱戴,将我安排到了这里,可以整日赏花贪月,也是一个好去处的。”白奉礼缓缓的落下一子,笑了笑。 “没有金锁里的蛟龙不想入海。没有笼子里的彩凤不想飞天。”步孤仁淡淡的说,狠狠的敲落一子并说道“也没有人不想成为执棋人。” “你父亲,不过是个棋子!”步孤仁起身直接掀翻棋局。 “你好大胆!”白奉礼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 “呵呵,莫不是来熏风殿这么久,我们偏殿白家嫡长子的棱角被磨平了?当年你父亲先于妖皇突破阴阳,你酒后竟对妖后说出真言,表达了年少时爱慕之情。妖皇不敢惹怒你父,故而当时什么也没表示。” “然而妖皇一入阴阳,你妻子就失踪了,你祈求你父亲白子墨动用军机卫。你父亲不许,你便大闹军机殿。” “当年那个酒后指月吐爱,呵斥军机殿,溅墨军机文件的男子,不是你?胆大包天之人,不是你?!今日却如此悠闲?我看你根本没有生气!”步孤仁大喊道。 随即白奉礼疯狂的举起装棋子的棋盒,直直的砸向步孤仁。“闭嘴!” 步孤仁躲闪过蓝瓷棋盒,笑道“你的妻子是你疼的人,妖后是你爱的人,后来娶了你妻子,她对你的好,你全不记得了?” 白奉礼死死看着步孤仁,额头上布满青筋,眼睛里有血丝开始蔓延,就好似盯着一个仇人般盯着步孤仁。过了许久许久,白奉礼笑了起来,依躺在座位上“你也不知道我妻子对我有多好,你不过是想激怒我对我父的恨罢了。” “今天对我说出亡妻,也不过是为了提醒我,我父亲现在离开军机殿那么久还能调动军机卫,当年却搪塞与我,无非是想让我彻底怨恨我父而已。” 步孤仁拍了拍手“是的,但是,你不怨恨你父亲?!” 白奉礼突然笑了“是。” “不过——”白奉礼话题一转“你凭什么做执棋人?” “哈哈哈哈,就凭我知道妖国现在是什么样!” “怎么说?”白奉礼问。 “你父亲单论为人,堪称忠义朗朗,刚毅果决,但,太过忠义,就会,只懂得下棋,不懂得掀棋盘。” “你是说……”白奉礼拉长声音。 步孤仁却没有接话。 于是白奉礼只得说道“我父亲过于遵守规矩,所以……” 步孤仁点了点头“所以太容易被规矩束缚。” “他已经般出了窥探天颜的大旗,只要用这顶大旗死死抓着,就能顺手杀了我们三个郡守,然而明明可以杀了我们三个,却为了我们手底下的郡的安定只杀了那三个探子。”步孤仁接着说道“他为了尊皇,又被我逼得不得不让原本必定登基的白月秋回到东宫。” “如果我是你父亲,我怎么样都会杀了我,唯有刚强,方可顺利推行一切。然而他为了顺利登基而选择不杀我们三个。” “他明明可以生硬的让白月秋登基,却不敢打破规矩……” “你父亲,恪守规矩,在规矩里,无人能敌,但是,下棋下不过,一掀棋盘,他就不会了。我用规矩能将他逼的退步,我不讲规矩,他就,方寸大乱!” 白奉礼看着步孤仁,点了点头“而风竟流已经站向你一边了,齐云海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当初父亲立他,就是因为他是个小人。” 步孤仁点了点头,说道“你父亲还是很聪明的,历来好用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个小人。” 白奉礼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在这熏风殿待的也挺久的了,该出去走走了。” 步孤仁笑着点了点头“来喝茶。” “哎!你说——”白奉礼打断了步孤仁,指着被掀翻的棋盘上只剩的两个棋子问道“这局棋算谁赢?” 步孤仁淡然的说道“共天下。” 白奉礼笑了,道“来来来,喝茶喝茶。” 曾经被关起来的白奉礼,而今却和把他关起来的人,喝起了茶。 所以啊。 追求利益的人,永远都是善变的。而这天下人,没有了追求利益的想法,又哪来那么多江湖与故事? 利益,人不能少了她,也不能只为了他。 …… /73/73814/221902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