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第一次下馆子的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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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坡,喧嚣的汽车站逐渐安静下来。 老李头在寒风中忍饥挨饿,苦苦等候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能等到那几个、来插队的知青的踪影。 考虑到是因为暴风雪,而造成的大堵车。 老李头总是幻想着,或许某一个时间点上,交通突然得到缓解了呢? 那长长的车龙,又开始往来穿梭、变得川流不息起来。 不就美气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拉着前来插队的知青那辆班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驶入脂米县的汽车站。 所以, 生怕耽搁了接知青任务的老李头。除了上个厕所,或者是偶尔躲进门房里烤一下火、喘一口气之外。 他是一刻也不敢,离开脂米县客运站的大门口的... “老李啊,进来烤烤火吧。” 老张招呼老李头,“你都在外面站一天了,看看你现在,都冻成甚咧!” 老李头叹口气,“老张啊,你就不能问问客运站的领导,现在路上的车...到底走的动不?” 老张吧嗒一口旱烟,“问甚问?你没看看今天,就只有驼城方向的车,才能进客运站吗? 从绥米县方向过来的,你看见过一辆车进站?那就说明堵上了嘛,堵死球咧!” “唉...” 老李叹口气,“这一下子人家那些知青娃娃,可就受罪了!天儿这么冷。把人家那些南方来的文化人,给动动的寒咧咧介...” 老张笑道,“自家的屁股还在流脓,你咋介还想着,给人家治痔疮?你这一天,都没吃饭吧?” 老李嘿嘿一笑,“吃了吃了!不吃饭,谁扛得住啊。” “你吃个求!” 老张满是心疼的埋怨道,“你到这里来接人,也算是替生产队出工。 额要是你的话,就去国营饭馆里买上几个馍馍吃,再讨上一口热热的拌汤...到时候拿着收据,找生产队的会计,报了就算求!” 老李头回道,“那可不敢...没有经过生产队的干部事先批准。 额要是这样把钱花了,到时候不给我报,可咋介呀?” 老张抱怨不已,“你已经出来一天一夜,还多了。总不能挨冻,还受饿吧? 就是生产队的驴,都不敢像你这样子使唤。 哎我说,今天晚上你该不会,又去修理科那边的大棚里,凑合一晚上吧?” 昨天下午, 老李头赶到脂米县客运站之后,苦苦等候了一下午,结果连罗旋他们的踪影都没看到。 到了晚上。 客运站的门房里,不允许容留无关人员滞留...虽然说一个小小的门房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可公家的规定,它就是这样子的。 身为农村人的老李,他可不敢去违反。 到了晚上,实在是无奈的老李,只能向汽车站的一位副领导赔笑脸。 请求他可以允许自己,在汽车站那个用来修车的棚子里,应付一晚上。 那位副领导见老李可怜,再和老李一拉话,得知原来老李还是那位领导,翻身越岭已经几重山的远房亲戚之后。 便同意老李在棚子里过夜。 但同时这位领导,也提出了几个要求:一,老李起来之后,必须要把棚子里的卫生打扫干净。 第二个呢,领导要求老李,不能把驴牵进修车棚。 最后一点,就是要老李保证,棚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废弃零配件,一个也不能少... 当时老李拍着胸脯保证,“您可怜我这种受苦人,咱哪能干那事儿呢? 我老李头再穷,您上窦家仡老打听打听,什么时候有人说,我老李手脚不干净了?” 领导也知道老李平时的口碑,确实不错。 于是那个领导最终便同意了,让老李在修车棚里过夜... 修车棚里,空空荡荡的。 就连四面透风,它都配不上...修车棚只有三面墙。 有一面纯粹就大敞着口子,那个北风啊...是呼呼的往棚子里刮! 老李将驴车卸下来。 然后把毛驴,拴在车站一个角落的枯树上,他自己则将板车拉到棚子之中。 板车上铺点车站修理工,用来垫地的毡毯。 老李就在板车上和衣而睡。 此时的暴雪,其实已经停了。 但塞北有毛乌素沙漠,一到了夜间,气温就会急剧下降。 无论老李头如何裹紧了他身上的羊皮袄,那股寒彻入骨的凉意,也是让人扛不住的... 躺了一会儿,老李冷的实在是没办法了。 只得从板车上爬起来,去门房借了一盏马灯。 然后再修车棚里,寻了一个小小的油漆桶、灌上一些报废机油,再往里面加上一点枯枝。 然后老李头,也舍不得用一根火柴。 将就着马灯里的火苗,把伴着机油的枯枝点着,以烤火取暖... 机油燃烧起来那个烟雾之大,超乎想象。 整个修车棚子里顿时浓烟滚滚,气味熏人。 呛就呛点吧! 总比冷的无处可逃,还是要强一些... 随后门房值班的老张,又给老李送来了一块儿汽车上的棚布。 这才让老李在浓烟滚滚之中,烤着微弱的火罐,半睡半醒的打了一会儿盹... 这一晚上,对于老李来说, 绝对是特别的漫长、特别的煎熬的时光:老李眯上一会儿,只要一听到汽车站外、马路上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老李就会立马惊醒过来。 然后赶紧跑到汽车站门口,去看看,是不是拉着知青的那一趟班车来了? 结果自然是失望而归。 等到老李再回到板车上,刚刚眯上一会儿。 在半睡半醒之间, 老李不是被凛冽的寒风冻醒、就是为熏人的浓烟给呛醒... 又冷又饿,既担心也有点害怕。 老李非常的害怕:那些从外地、远道而来的知青们,人家坐车坐过了头。 或者是半途下错了车。 以至于最后找不上人了,那个后果...恐怕就会非常的严重! 至于有多严重呢? 老李也是说不清楚的。 因为他毕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山沟沟里的老实巴交的农民。 老李他只知道:自己如果没接到知青的话,就会误了生产队干部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那以后干部们,怎么可能还会给自己好脸色呢?? 想来, 至少生产队里,以后不会让自己再赶毛驴车了吧? 要知道在生产队,能够揽到赶车这个活...那可是美气的很! 赶毛驴车的好处,不说平常可以捞到点儿黑豆、黄豆什么的吃吃。 就是让社员搭个便车,那样也能赚到不少人情。 更不用说半夜偶尔出去,帮别人干点私活...那可是好几毛、甚至是几块钱的额外收入啊! 买毛驴车这个肥差...绝对不能丢! 主意一旦打定, 倔强的老李头,即便是再艰难的时光,他也能熬过去。 没办法, 老李头一旦丢了,替生产队赶车这个轻松一点的差事。 家里的几口人,恐怕落下了饥荒,就会更多了... 翌日, 大雪初晴,阳光明媚。 风不大,但却能吹进老李头的骨髓里去... 绥米县到脂米县这段路,已经彻底堵死了。 但绥米县往北走,前往驼城的国道还依然畅通。 有不少的乘客,需要去驼城办事,因此发往驼城方向的班车,还依旧正常运行。 在这个时期, 90%的人,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受苦人。脂米县去驼城办事的这些人,谁在城里也有户个亲戚。 所以他们坐车的时候,往往就会捎上一麻袋土豆、或者是一麻袋大白菜之类的东西。 好当做拜访城里,那些亲戚的遮手礼。 老李头实在是饿的扛不住了。虽说他的兜里,其实还有2块3毛7分钱。 但一辈子都没有在饭馆里,买过哪怕一个、杂面馍馍吃的老李头。 是绝对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点东西来果腹的。 今天一大早起来,老李头已经去门房里,找老张讨过3次水喝了。 但喝水这东西,虽然说当时能给人一点儿饱腹感。 却不耐久。 正当老李头彷徨无措之际。 忽地听到有人,朝着老李打招呼,“喂!那个老汉,你能不能帮我把东西,装到行李架上面去?” 老李大喜,“成啊。” 说着老李头屁颠屁颠的、赶紧跑过去帮忙。 一麻袋土豆可不轻。 要想将它装到客车顶上,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累的气喘吁吁的老李头,帮助乘客将那一袋土豆装好。 那个乘客问,“老汉,额给你2毛钱的工钱可好?” 老李摇摇头, 指指那人的褡裢问,“我刚才看见你的包里,放着一摞饼子。你给上我一张饼子就成。” 那人一惊:“憨老汉啊!一张饼才几分钱,你咋解就害不哈轻重呢?” 老李嘿嘿一笑,“额帮你搬东西上车。你给我一张饼,这算是帮忙。 如果我收了你的钱的话,车站那些专门替乘客,搬运东西的人...他们就该收拾额了。” “哦,原来如此。” 乘客恍然大悟,“那行。我看你这人也实在,我给上你3张饼吧,咱也不占你这点便宜。” 这一次替乘客搬运东西,老李总算得到了3张饼。 节约着点吃, 再去门房老张那里,烤上一把、本来用来喂驴的黑豆。 老李暗自欢喜:看来,这一天自己的饭食,总算是有着落了! 自打得到了三张烙饼之后,随后其他的乘客们,把老李当成了搬运工。 偶尔也会有人打招呼,让他来帮着干活。 但这一次,说什么老李也不去干活了。只因为他急需的食物已经到手,要是再去帮助乘客抬东西,收取报酬的话。 不管得到的报酬,是实物还是现金, 老李头都会惹下那些,在汽车站专门替乘客搬运东西求生的、服务社的搬运工们。 老李头是老实,但他并不傻... 风吹日落,寒鸦栖林。 千年古城银州,此时已经漫卷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唉...” 看一眼夕阳,老李头不由叹口气,“咋解还不来咧?再不来,我喂驴的黑豆都快吃光了...这可咋整啊?” 一想到今天晚上,自己还将在那个修车棚子里煎熬一夜。 老李头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正当老李头准备转身,回门房找老张去烤烤火、暖暖身子之际。 忽地身后传来一声问询,“这位老乡,这里是脂米县客运汽车站,对吧?” 外地口音? 老李头微微皱眉,“大门的砖柱上,不是挂着那么大个牌牌么!咋解不识字还是咋的?” “咦?我说你这个老乡,说话怎么这么冲呢?” 那人有点恼怒,“这几年,国家到处都在搞大建设。 有些地方有旧车站,还有新车站。而还有的地方呢,它有短途车站、还有长途汽车站。 我就问一下、打算再确认一下不成?” 老李头扭过身,只见来人两男一女,各自都背着大大的行李铺盖卷。 老李打量对方一眼,“你们是哪哒过来的?你们仨,都是一搭里的吗?” 彭勇冷冷回道,“不是意大利,我们来自巴蜀省。你要不要查看一下,我们的出行证明?” “额就是一个受苦的,又不是公家人,怎么会查看你们的出行证明呢?” 老李咧嘴一笑, 露出满口大黄牙,“同志你们多心了。哦,这里就是脂米县汽车站。咱们县里,就这么一个汽车站,没有第二个。” 彭勇问,“那请问这里距离十里铺、窦家仡老生产队,还有多远?” 旁边有一个下班路过的、汽车站职工听了一耳朵。 随口就回道,“十里铺十里铺,它就是因为距离县城整整10里,才会有这个名字。” 但与那个职工不同。 老李一听,心中不由狂跳不已:“你们,你们是不是一位姓罗?还有一个姓张、姓彭?” 彭勇点点头,“对啊...咦,你怎么知道?” “哎幼额滴个神神咧!” 老李激动的双手直颤,“你们总算来了!” 罗旋看着因为使用机油烤火,脸被熏的这里黑黑的、那里一坨油烟的老李。 不由开口问,“大爷,你是专门来接我们的?” 老李一拍大腿,“可不是么!额在这里,已经足足等了你们,快两天一夜咧!” “那我们到十里铺,窦家仡老生产队之后。” 罗旋问老李,“我们是住在知青点,还是住在社员家?” 老李回道,“知青点的新窑,还没有挖好,暂时你们就住在额家。” 罗旋点点头,心中有数了。 自己三个人,如果住在知青点的话,那和眼前这位大爷,关系就不大。 他很可能就是受生产队的干部委派,前来车站里接自己。 至于他在这里干巴巴的,等了两天一夜,所付出的艰辛和这份情意。 自己当然,是需要酬谢人家一番的。 但若是安顿下来以后,还得住在眼前这位大爷家里的话,那自然需要给人家,好好送上一点礼物了... 这和住在知青点,概念是不一样的。 现在自己和张晓丽、彭勇已经赶到了脂米县城,剩下的十里地倒是不愁。 于是罗旋开口道,“走,我请你们去饭店里,好好吃一顿。你们吃着,我好出去买点礼物。” “那可使不得!” 老李连连摆手,“你们一曼介跑那么远来插队,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哩!哪敢哈花钱?” 张晓丽微微一笑,“大爷,这您就不用管了。走吧,我们好好吃一顿去!” 老李一见张晓丽,心中顿时感觉到有一股朝阳的光芒,照进了自己的心扉... 暖暖的,亮堂堂的。 真是舒坦! 好一个俊女子! /90/90800/3129963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