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背影
“气的运作原理和如何锻炼已经清楚了吧？” “清楚了，师父。” “那我们离开吧，向下游走远一点。” “下游有个水上乐园，还有个昔阳水库，师父想去玩吗？” “我对游乐场不感兴趣，若是有个地方能够饮茶休息一下，也是挺好的。” “那师傅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把柳树打坏了，虽然‘闲人退散’可以屏蔽掉普通人的感官，但还无法完全屏蔽电磁波的影响。” 江秋有些疑惑，“然后呢？” 尤先生十分的严肃，“天上的无人机已经注意到这里突然缺失了一棵柳树，被抓住要赔钱的。你也知道，师父出门从来不带钱。” 江秋忍俊不禁，师父也有为难的一天。 一高一低两位男人踏着炙热的阳光一路向着水流更加平缓的昔阳水库跑去，期间江秋特意绕过了湖心街的位置，避开了那棵翠绿槐树，尤先生也只是瞥了一眼，随后江秋从京河旁的人行道上小贩处买了一个很大的布袋子，用来放置练手用的鹅卵石。 幸亏天阳市的医疗足够的优秀，江秋不过昏睡两天，就恢复如初，若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细微的疤痕，并不影响弯腰捡石头。 京河入水库前方有八百米的平缓路段，水流不过刚刚没过脚踝，水库四周设有高高的围栏，到也不用担心熊孩子去往水库深处。 自然而然，这八百米平缓水道就成了这群孩子的天堂，也没人想要在这里设立一个景区，也没个固定的名字，无非就是晚饭后吆喝一声要不要去八百米趟水。八百米中那些大如拳头，小如拇指的鹅卵石，五颜六色，可天阳市的市民似乎更加对赚钱感兴趣，也没觉得是什么稀罕玩意。 弯腰趟水的江秋不断地挑选、翻找稍微大一点的石块，不过期间见到这些颜色各异的美丽石子，突发奇想，便开始认真挑选，想着干脆凑足361颗石子，雕刻成好看的围棋，送给师父。 礼轻情意重嘛。 江秋偷瞄正在岸边树荫中看书的师父，想着如果师父能够穿上古装长袍，青衣白带，再加上足足有一米九的个子，坐在山巅松树下，在棋盘前手持彩色棋子，落子人间，真是神仙人物了。 弯腰捡石子的江秋在半人高的孩子群中像个傻子，自然吸引了许多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有几位孩子聚在一堆议论半天，互相打气，然后来到江秋身前，其中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道：“叔叔，你捡这些石子做什么啊？” “叫哥哥我就告诉你。”江秋面带微笑，下意识的抚摸下巴，胡子也不长啊，自己每天都会剪指甲刮胡子。 谁知这群孩子说上话后就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其中一个小胖墩掰着手指头：“我妈说过，好看的姑娘叫jiejie，好看的男人叫哥哥，长胡子的叫叔叔，那种留着长头发抽着烟的叫做社会不良分子。” 小胖墩看向江秋，指着冒着头的胡茬，“你应该就是叔叔。” 这话确实有道理，江秋叹口气，不过进社会打磨两年，就从哥哥变成了叔叔，“有道理有道理，喊我叔叔就得了。” 江秋想了想，从身后那个已经鼓起来的口袋中摸索片刻，找出四个最漂亮而且块头不大的石子递了过去，一人一个，“这样的好看一点，我想收集一下。” 一位短发孩子用力的擦了擦如青霞色的石子，仰起笑脸问道：“叔叔，这玩意值钱吗？” 江秋摇摇头，“不值钱，这种石子都是按吨卖的，但是换个思路，买石子需要花钱，但是捡这些好看的石子，不就是另一类的捡钱吗？” 这番歪理似乎没能骗过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不以为然，很快就失去了兴趣，离开前随手将石子扔出去，溅起水花。 倒是那名短发孩子留了下来，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大大方方的将那些孩子扔出去的石子捡了回来，试探性的问道：“叔叔，他们扔出去不要了，我捡回来，那这些就是我的了，对吧？” 江秋莞尔一笑，“都是你的，河中这样好看的石子还有很多呢，如果你有力气拿动它们，就多捡一点，放在鱼缸里也是一个好看的摆设。” 江秋眨眨眼，“鱼缸里的摆设不要钱吗？可是河中的石子花你的钱了吗？” 短发孩子顿时财迷起来，和江秋打着商量，“叔叔，我也帮你捡，然后捡到的好看石子五五分成。” 孩子竖起五根手指，“不过你需要帮我把捡来的石子送到对岸去，我家在那个方向，晚上我爸妈会来接我的。” 江秋笑道：“那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咯？” “契约？”短发孩子懵懵懂懂，“是指拉钩吗？” 江秋摇摇头，“契约，是以灵魂来起誓，划定双方需要承担的责任与义务，规定契约的内容，违约的处罚，从而形成一种牢不可破的约定。” “契约是神圣的，就像万年不化的冰雪，” 短发孩子突然叹口气，脸上带着一种遗憾，怎么遇到傻子的表情，“你和我老爸一样幼稚。” 江秋将身后的布袋放在一旁，蹲下身子，视线与短发孩子平齐，随后刮了下孩子的鼻梁，“小丫头片子还说我幼稚？” “穿着男装，留着短发，和男孩子混在一起，难不成你想当个男孩子？” 小丫头一拍胸脯，“我可是站着尿尿的。” 江秋无可奈何。 两个人聚在一堆，平日里不算沉默寡言的江秋没怎么开口，多半是这个假小子絮叨个不停。 “叔啊，你快过来，我这里有好看的。” “哎呀，左边那个，不是你手中那个。” “叔叔，你这力气很大哎，你看这石头，都快有我的脑袋那么大了，我推都推不动，你居然一只手拎起来了，怎么做到的？” “哇，叔叔，你居然有腹肌？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啤酒肚呢。” “你这模样还行，不过黑了点，叔叔，我真的没办法改口叫你哥哥。” “......” 这样的对话从下午一直持续到路灯亮起，河对岸不停有家长呼喊孩子的名字，叫他们回家吃饭，恍然间像是回到了乡下，每到晚上都会有母亲站在家门口叫孩子一样。 江秋扭头笑道：“哪个是你的父母？” 假小子垫起脚看了半天，摇摇头有些沮丧，约莫是觉得自己个子不高，看得不够远，也没有动画片里的千里眼，无法找出爸妈在哪里。 下一刻，假小子腾空而起，落在江秋的脖子上，假小子哈哈大笑，搂住江秋的脑袋，指挥江秋前进。 趁着假小子没注意，江秋将三袋子石头踢进了影子里，拿着剩余两个袋子，里面装满了琳琅满目的鹅卵石。 走在河中间，江秋疑惑道：“天都快黑了，你家里放心你在外面玩这么久？” 假小子不以为意，“忙呗，大人的借口，我都听了几百遍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没意思了，对着书本看书吗？” “家里是做什么的？也不怕你被拐走？” 假小子毕竟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没听出这是一贯的套话路数，顺着江秋的思维说道：“我mama在中坚华硕上班，做电子商务的，说白了就是做销售嘛，每天联系客户忙得很，我老爸是个科学家。” 话虽如此，提起自己的老爸，假小子一脸的无可奈何，“叔叔，你敢相信吗，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不去想着建造月球基地，居然研究灵魂是否存在，哎。” “这样啊。”江秋嘿嘿笑道，“抓稳了，我可要加速咯。” 说完，也不顾假小子是否做好准备，小跑冲了出去，假小子也没多想，只觉得玩得很开心。 河对岸果然有一对父母等待假小子，江秋送过一袋好看的鹅卵石，婉拒假小子父母回家一起吃顿饭的邀请。 他最受不了这个。 临行前瞥了眼男子身上工作服胸口位置的公司名称。 假小子对这个陪自己玩一下午的叔叔心生亲近感，临行前跳下了车，跑到江秋身边，问道：“叔，你明天还陪我玩吗？” 江秋摇摇头，“我还要上课呢，不能天天玩。” “那我叫你哥哥呢？” “嘿，那我考虑考虑。” 假小子伸出右拳，“明天你要是来捡石头，我帮你哦，老规矩，五五分成！” 江秋与之对拳，蹲下身子打趣道：“不过半天而已，就有老规矩了？” 假小子说道：“武侠书里写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人家宋江与诸多兄弟不都没见过太多的面，然后就一起上了梁山，吃酒喝rou吗。” “这样啊，见过女侠。”江秋抱拳。 假小子很用力的抱着拳，“见过大侠。” 与之告别后，江秋找到长椅上的师父。 尤先生拍了拍身边长椅，江秋乖巧的坐在一旁，师徒俩没有言语，不过是并肩看着霓虹色的城市。 良久，尤先生笑道：“既然偷摸雕刻了一颗，那就拿出来吧。” 江秋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不算圆润，但绝对称得上用心的天蓝色鹅卵石，上面有一副画像，正是尤先生牵着年幼时期的江秋走在雨中的场景。 尤先生接了过来，捏在手心里，揉着江秋的脑袋，“也好，一直都是师父教你为人处世，你还没送过师父东西呢。” 江秋轻声‘嗯’了一下，“师父。” 尤先生笑道：“我在。” “你不会像我家人那样，突然消失不见吧？” “不会的。” 尤先生侧过头，“看见那个假小子的父母，想到你的家人了？” “两年前我爸我妈也会等我回家吃饭的。” “那就好好活着，以最快的速度变强。” “师父，这有什么联系吗？” 尤先生说道：“总不能以后让你的孩子与你一样吧。” “每个人都会有着同样的想法，自己经历过苦难折磨，自然而然会想着让下一代过得更好一点，同时他们也会自我安慰，我吃点苦，孩子们就能多幸福一点。” “三天后，和我一起去天阳市外西北方向，约莫一百公里的位置，有一个失去理智而无法维持人形的兽，我经过演算，它比较适合成为你的影兽。” 尤先生搂着江秋的肩膀，“不用太过于灰心，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所有看似不可控的事情，反而是最好的。” 江秋站起身，“师父，一起回家吧。” 尤先生打趣道：“需要一起牵手吗？不过我可无法让你再一次骑在我的脖子上，你都快一百五十斤了，会将我这把老骨头坐断的。” 江秋涨红着脸，闷头走在前方。 尤先生轻轻拍打金边的长袍，双手环在脑后，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旋律不算优美，但是却能让不懂音乐的人也一起跟着哼唱。 来时两人并肩，师父传授徒弟。 去时师父走在后方，看着徒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