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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老大,你打死我算了。” “那怎么成?” 孟非卿搓着双手,乐呵呵说道:“今天还有事要请公子爷帮忙呢。” “我都被你殴打得不成人形,还帮忙?没搞错吧?” “看你说的,我今天不是没打你脸吗?走吧,江州之战能不能打赢就看兄弟你了。” 小紫笑盈盈道:“公子马到成功。” “借姑娘吉言。程兄弟,请。” 程宗扬坐起来,“借钱?” 孟非卿点了点头。 马车朝晴州钱庄云集的宝泉巷驶去。程宗扬擦着鼻子的血迹,一边道:“还差多少?” “一半。” 孟非卿道:“本来已经谈好,但贾师宪铁腕封锁云水,让陶氏又犹豫起来,迟迟没有付款。” “底线在哪儿?” “二十万金铢,实付十万四千,只要能借到,我把人头押给他们都行。” 程宗扬叹口气:“老大,你把底线放这么宽,陶氏不趁机狠敲你一笔才是傻子。这样吧,我来跟他们谈,你给我打包票就行。” 孟非卿也不客气,“反正这也是你的事。” “先说清楚,我没答应跟你们一起扯旗造反。” “我们不过是借一块地,给兄弟们一个落脚的地方,又不招谁惹谁。贾师宪想跟我们过不去,我们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吧?” 陶氏钱庄与现代银行完全不同,没有宽敞明亮的营业大厅,只有一排阴暗的小房子。为了安全,房间没有开窗,仅有的一扇小门也常年掩着。房内柜台足有一人高,客户要踮起脚尖才能与栅栏后态度冷淡的朝奉对话。 孟非卿道:“这是陶氏钱庄的总号,你别看它冷冷清清,随便一笔帐目都不低于一千金铢,每月进出帐目以百万计。没有上万金铢的身家根本进不来。” “怪不得呢。” 程宗扬道:“这种环境,换成散户早被吓跑了。” 一名上了年纪的朝奉不言声地打开一道小门。两人弯腰进门,跟着老朝奉在狭窄甬道间弯弯曲曲走着。两旁都是两丈高的砖墙,灰色瓦片生满青苔,墙上同样都没有开窗户。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大爷,要把这些库房都装满得多少金铢?” 朝奉道:“单算金铢,整个晴州的金铢都装不满。换成铜铢,再多十倍的库房也不够用。” “我看南荒那边连铜铢都缺得很,做生意都是你换我的、我换你的。” 老朝奉眼睛微微一亮,“公子去过南荒?” 程宗扬笑嘻嘻道:“做生意嘛,当然到处奔走了。” 老朝奉慢吞吞道:“晴州商人遍天下,去过南荒的可没几个。” 老朝奉在一道小门前停住脚步,从腰间拿出一大串输匙,慢慢捡出一只打开门上的铜锁。 小门“吱哑“一声打开,里面是个清雅的院落;院中植着几株梅树,四周是整洁的厢房,隐约能听到女子娇笑声。 老朝奉躬下身,“少东家,孟老板来了。” 片刻后,糊着素白纸的格子门拉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出来,抱拳笑道:“一连出门几日,让孟老板久候,惭愧惭愧。” 孟非卿笑道:“谁不知道晴州陶五风流多金,这几日多半是去会哪位美人儿了吧?” 陶弘敏大笑道:“知我者,孟兄也!这两日南港的胭脂巷来了几位名妓,让人乐而忘忧。” 程宗扬以为会见到一个外表木讷、内里精明透顶的老头子,没想到这位少东家却是一副花花公子的作派。 陶弘敏目光扫来,笑道:“这位倒是面生。” “这是我兄弟,姓程。” “原来是程兄,请坐,” 陶弘敏随便往地上一坐,吩咐道:“上茶!” 一个小婢捧着茶盘进来,屈膝将三只茶盏放在众人面前的小几上,轻声道:“公子慢用。” 陶弘敏一把搂住小婢,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笑道:“孟兄,你看这个小婢怎么样?” 孟非卿道:“果然是个尤物。” 陶弘敏挤了挤眼,低笑道:“她家小姐才是尤物,孟兄哪天也试试。” 孟非卿对这些声色之娱毫无兴趣,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几万金铢。他放下茶盏正要开口,衣袖被程宗扬拉了一下。 程宗扬笑道:“我来看看。” 陶弘敏大大方方地把小婢推过来,程宗扬拦腰抱住,“好轻的身子。” 那小婢脸颊微微发红,小声道:“公子吉祥。” 程宗扬笑道:“看面相,陶兄已经尝过鲜了吧?” 陶弘敏大笑道:“没想到程兄也是行家!” 小婢羞红了脸,微微低头,更显得秀美可爱。程宗扬赞叹道:“一个小婢都这么出色,她家小姐该是何等尤物呢?” 陶弘敏遇到知音,眉飞色舞地说道:“她家小姐是粉黛院新来的红牌,那身子跟水做的一样!” 孟非卿耐着性子听两人谈笑风生,讲风月之事。陶弘敏像是忘了借贷的事,说得高兴,程宗扬也只字不提借钱。 好不容易说完粉黛院的名妓,孟非卿忍不住在旁边咳了一声。 陶弘敏忙道:“失礼失礼,和程兄谈得投机,忘了正事。” 程宗扬一副恋恋不舍地放开小婢,随口道:“借钱只是小事。陶兄要是忙的话,我们改曰再谈。” 陶弘敏笑道:“总不能让孟老板白跑一趟吧。” 程宗扬这才叙衣坐好:“金铢我们孟老大已经拿了,今天来是和陶老板签下契约,明年这个时候,十万金铢原璧奉还。” 陶弘敏不动声色,“哦,剩下的款项不用了吗?” 程宗扬夸张地叹口气:“月息四分,这也太高了,恐怕好借不好还呢。” 陶弘敏微笑道:“月息四分不算高。长安民间借贷的羊羔利可是一倍利息,而且利滚利的算法。” “我和孟老大商量过,十万金铢一年就要还十四万八,再借十万,恐怕真还不起。” 陶弘敏笑道:“我还以为孟老板需要二十万金铢,如果十万够用就不勉强了。” 程宗扬大倒苦水:“哪里够用啊。如t不扣利息,再借上一些,手上有十四、五万的金铢还差不多。” 陶弘敏关切地说:“原来还差这么多啊?程兄打算怎么办?” 程宗扬双手一摊,“没办法,只好再借了。” 陶弘敏微笑道:“能一笔拿出十万金铢的恐怕不多。” “可不是嘛。我想来想去只好去建康碰碰运气。如果能两分利息借来十万金铢,那就菩萨保佑了。” “云家?” 陶弘敏慢慢摩着手指,笑道:“云六爷未必那么大方。” “这个我也想过了,大不了把鹏翼社抵押给他!” 陶弘敏抬起眼睛讶然道:“贵社值不了十万金铢吧?” “这笔帐好算。” 程宗扬把茶盏放在几上,“我们向云家借十万金铢,两成四的利息先扣掉,云家只需支付七万六千金铢。我们要买的货物准备都在建康买齐,这七万六千金铢一大半又回到云家手里。算下来云家净支付的金铢最多不过三、四万。我们鹏翼社再怎么也值这个数吧?” 程宗扬一笔一笔算道:“这样云家拿出三、四万金铢,如果一年之后我们还清欠帐,除去卖货的利润,净得两万多利息。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我们还不起,把鹏翼社抵押给云家,云家等于花三、四万金铢就买下鹏翼社遍及六朝的船行和车马行。这笔生意怎么也值得一做。” 陶弘敏收起嘻笑,注视程宗扬,一字一顿说道:“十万金铢,月息两分;以鹏翼社为抵押,至少有六成货物在晴州采购。孟老板如果答应,我们便签下书契。” “一分!” 程宗扬道:“上一笔的四分息你们可是先拿了。” “两分。” 陶弘敏道:“这次不先扣息,一年之后,本息全部还清。” “成交!” 程宗扬抬掌与陶弘敏一击,彼此大笑起来。陶弘敏笑道:“程兄这笔帐算得好生精细,佩服佩服!” “陶兄快人快语,十万金铢眼都不眨就扔出去,这才叫英雄呢!” 陶弘敏洒然道:“我和孟老板多年交情,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程宗扬笑道:“那好!改日小弟作东,请陶兄带小弟到胭脂巷一游。陶兄可不要藏私啊!” 陶弘敏大笑道:“好说!好说!” 回到车上,孟非卿摸着下巴浓密的胡须:“小子,你怎么弄的?十万金铢就这么到手了?” 一上车,程宗扬神情变得冷峻。这一记隔山震虎,拿云氏当幌子,从陶氏钱庄借来十万金铢,解了孟非卿的燃眉之急,但程宗扬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晴州商家对云氏这个外来户戒心十足,宁可让出一半利息也不让云家插手钱庄生意。另一方面,陶弘敏一句都没有问孟非卿要这笔钱做什么,如果他不是傻子,就是对孟非卿借钱目的心知肚明。 “孟老大,陶氏知不知道你借钱做什么?” “我上次借款只说在洛阳、长安、临安各地要建分社,扩张生意。至于有没有走漏风声就难说了。” 孟非卿道:“晴州这些大钱庄的耳目不是一般灵通。” 程宗扬点点头。孟非卿在晴州秘密采购粮食、兵甲,但他即便做得再隐秘也瞒不过钱庄,只要钱庄的人有心,从帐目就能分析出太多线索。 问题是,陶弘敏明知道这笔钱要用到江州,为什么还敢一掷十几万金?毕竟星月湖的对手是掌握整个宋国军政的贾师宪。宋军可以败十次、二十次,江州只要打一次败仗,这十几万金铢立刻打了水漂。 “孟老大,你和陶氏钱庄的交情很好吗?” “鹏翼社成立之初就是从陶氏钱庄借到一笔钱,数额虽然不大,但帮了我们不少忙。这十几年生意往来,大家交情还可以。” 程宗扬呼了口气:“看来陶氏是把宝押在你身上,赌星月湖赢了。” 孟非卿一笑,“他倒有些眼力。” 说着他转过话题,“听说月姑娘回来的头一天夜里就遇到有人偷袭?” 程宗扬含糊地点点头。那天晚上是小紫和泉玉姬下的手,但第二天月霜确凿无疑地受到偷袭。 这已经不是太乙真宗第一次对月霜下手,上次在草原中,太乙真宗的队伍里就有人试图暗杀月霜。 孟非卿哼了一声。”臧修这小子越来越没用了,让他守着月姑娘还出了这种事。” 这不怪臧修,死丫头要支开他手下的人还不轻而易举。程宗扬道:“孟老大,太乙真宗这个道门宗派到底怎么样?” “太乙真宗起自龙阙山,总坛在龙池。” 孟非卿道:“宋国崇信道门,太乙真宗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大宗派,在唐国也仅次于佛门的十方丛林;论实力在道门六大宗派中名列第一,往后就难说了。” 王哲的嫡传弟子和教中精英大都在左武军中,左武军第一军团覆没,对太乙真宗打击之大还在自己意料之外。听孟非卿的口气,就此沦落到二流也不是不可能。 “听说太乙真宗有十万门人?” “差不多。” 孟非卿道:“从晴州往南,每一州府都有太乙真宗的分观。太乙真宗的门人身份显赫,几位教御在宋国更是势比王侯。” “难怪王真人当年能要胁宋主。不过除了王真人和他的嫡传弟子,我接触过几个……似乎都不 怎么样啊?” 孟非卿道:“门下弟子太多,未免良莠不齐。这些年颇有些下三滥的人物加入太乙真宗。太乙真宗几位教御,蔺采泉老jian巨猾,商乐轩刚愎自用,齐放鹤阴沉,夙未央孤僻,林之澜偏执。如果我是王真人也免不了心灰意冷。” 程宗扬忍不住道:“卓云君呢?” “卓教御倒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气盛于外,内必不足。靠他们支撑太乙真宗如今的危局,我看难。” 孟老大对卓贱人的评价一针见血。外表越是强傲气盛,内心越是脆弱。谁会想到卓云君堂堂教御会在棍棒下屈服? 孟非卿说了一会儿,脸色忽然一变。他吸口凉气,一手按在胯下,脸色铁青地说道:“小子,你那一脚够刁的!正踢中老子的要害!” 程宗扬张大嘴巴,半晌才道:“老大,你还真能忍啊……” “少说废话!” 孟非卿青着脸运了半天气,“我要去见月姑娘,你也来。” 程宗扬有点心虚地说:“这会儿就去?要不要等两天?喂,孟老大,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孟非卿道:“想必是知道的。只不过王大将军有没有跟她提过我们就不好说了。嘿,当年老三骂我们那句,我还记得清楚。岳帅的亲女被他当年的对手抚养,这是我们星月湖的耻辱。开始我们只觉得为难,毕竟我们两千多兄弟都是厮杀的军士,养个女娃娃……” 孟非卿摇了摇头,“结果王大将军一手抚养月姑娘成人,真愧煞我们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 让一群当兵的养一个女孩子,确实勉为其难,不过程宗扬却想着另一件事。 在草原逃亡之前,王哲告诉月霜去找长安的李卫公,并没有提星月湖八骏。 站在王哲的角度看,那时候星月湖八骏各自隐名埋姓躲避岳帅的各路仇家,把月霜委托给他们远不如委托给他的好友放心,也可以理解。结果月丫头一门心思上战场,偷偷溜出长安,跑到晴州来当个雇佣兵,让王哲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孟非卿道:“告诉她我们的身份、我们在江州做的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