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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面的崖壁上。 在他身后,一道长逾百步的环状铁丝网来回滚动着横在谷中,上面的尖刺还挂着宋军的衣甲和血迹。 徐永和苏骁同时掠出,隔着十步的距离又拉出一道铁丝网。龙卫左厢第五军混乱中被两道铁丝网拦腰截断,中间留出一片空旷之地。 紧接着臧修的一连随即占据空处,依靠两道半人高的铁丝网为掩护,将试图合拢的宋军杀退。 与此同时,远处的崔茂与王韬也分别拉出两道铁丝网,将四个军的龙卫左厢军截成四段。 好水川的形状可以说是一连串的“之“字形,即使同在一军,前后也无法看到。 他们挑选的位置都是龙卫左厢军的军旗所在,和萧遥逸一道将第一军、第六军、第五军从中截开。 每道封锁线之间的宋军数量虽然还有一个军,却分属两名不同的都指挥使,让宋军的指挥更加混乱。只有落在最后方的第四军还保持完整,但都指挥使常鼎却被拦截在第五军的区域内。 任福这时才知道自己追逐的大车中,除了第一辆装着一枪三剑箭,其余十四辆大车上装的全都是铁丝网。其中两道被孟非卿用来封锁谷口,其余十二道都用来截断自己的四个军。 三道封锁线这时已经拉出四层布满尖刺的环状铁网,在宋军的队伍中扩出三十多步的无人区。敌寇布下这道死亡线不费吹灰之力,自己想要闯过去却是千难万难。 宋军的阵形已经被彻底冲乱,任福当机立断:“全军弃阵!向左翼突围!” 好水川之战最惨烈的一幕开始出现,宋军不顾生死地朝山梁上猛扑。但敌寇居高临下,弓箭、机炮、碎石……各种准备好的军事物资不断倾泄下来。 尤其是敌寇抛出的石蒺黎-一种宋罾㈱未见过的防具,由四根不规则的枝状物组成,形如蒺藜,每一枝都长近尺许。落到地上后,三面朝下,一面朝上,材质非铁非木却与石头差不多,与铁丝网构成一片难以逾越的障碍。有军士费尽力气将石蒺藜砸开,却发现石头里面包着尖硬的铁枝。 恐惧在宋军中蔓延,他们追逐敌寇超过四十里已经人困马乏,而敌寇各种诡异的器具更是让他们一身勇力都没有用武之处。很快,几支失去都指挥使的军队就开始混乱。 任怀亮接过重斧朝面前的铁丝网劈去,环形的铁丝被斧刃劈得变形却没有断开,反而有种劈到空处的失力感,让他难受得想吐血。 铁丝网上缠满细小的铁刺,想握住根本无处下手。任怀亮咬牙跳下马,朝贴在地面的铁丝又是一记重劈。 川中都是多年冲积来的黄土,铁丝随着斧刃陷入土中,不但没有断折,反而在地上立得更加牢固。任怀亮气得七窍生烟。 整道铁丝网柔中带硬,重斧劈上去软不受力,但若是人撞上去,少不得被上面的乱刺扯下几块rou。 两名宋军用长刀试图把螺旋状的铁环推开,让后方的军士冲过去。但对面的敌寇长枪一摆,白蠘杆宛如银蛇从网环中穿过,将一名宋军握刀的手臂刺穿。 血光飞溅中,刚被推开的铁丝网又摇晃着重新合拢。那名宋军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铁丝网却丝毫不变,似乎在嘲笑宋军的有勇无谋。 孟非卿坐在山梁上,身后的大纛向左一指,柅守在川上的星月湖军士便聚拢过去,将蜂拥突围的宋军打退。 桑怿的右臂被翼钩划伤,他剑交左手,毫不退让地与斯明信苦斗。 斯明信的军服也破了一处,流出的鲜血让桑择多少安心了些。自己的对手是活人,并不是没有形体的鬼魅。 斯明信的双钩犹如一道光网,绕着桑怿飞速转动,鲜血一滴滴从光网上溅出;桑怿仍然死战不退,死死守住脚下尺许的土地。 忽然一阵蹄声响起,山谷右侧的铁丝网分开一线,一匹红鬃烈马出现在视野中。马上的骑手显露过人的骑术,cao纵坐骑从狭小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没有沾到半点尖刺。 女骑手束在脑后的长发飞舞着,洁白的面颊因为川中的血战,微微浮现兴奋的红晕,眼中露出迷人光彩。 紧接着十余名敌骑一并驰来,那道令无数宋军饮恨的铁丝网在他们面前宛如无物。那些骑手两骑一排,用长枪轻轻一推,布满尖刺的铁环便即分开;骑手在铁丝网重新弹回的刹那已经穿过障碍。 桑择自问也有他们的眼力和精准,但对铁丝网的弹性没有长时间的接触,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他们做的那般熟练。 退路被封,前军陷入重围,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桑怿的出招。但看到敌寇的骑兵,桑择口中不禁泛起一股苦涩的滋味。 他的才能不仅仅限于一个捕快,如果给他两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熟悉麾下的士兵,即使困于重围,桑怿也有信心指挥部下坚守求胜。 然而他加入龙卫军实在太晚,面对敌寇的伏兵只能靠一己之力踏阵,为主将争取时间。但纵然早有准备,敌寇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桑怿意识到,自己雄心勃勃的第一战也许就是最后一战。 任怀亮已经放弃徒劳地攻击铁丝网,眼看那名女骑手冲过来,他狠狠啐了一口,觉得跟一个娘儿们打架实在丢脸,但又不能不打,只能骂咧咧地跨上马迎向敌寇。 月霜擎出真武剑,朝对面那个年轻人的重斧劈去。任怀亮惊讶无比,剑轻斧重,这丫头竟然敢和自己硬拼,难道是疯了? 剑斧相交,任怀亮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那柄真武剑斩在斧上,满蓄的真气宛如长江大河,一举将他的力道斩开。任怀亮虎口剧震,重斧脱手而出。 两名亲兵围拢过来,一人刺向马上的女骑手,一人 刺向她的坐骑。任怀亮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大亏,他用流血的手掌拔出佩刀,在暴喝声中朝月霜兜头砍去。 那匹红鬃烈马屁股后方探出一个满是灰尘的脑袋,秋少君两条腿跑得一点也不比四条腿的战马慢,就是灰尘太多让他有点受不了。 他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后长剑紧贴着马腹刺出;那两名亲兵几乎同时大腿中剑,撞在一处。 秋少君抹着脸上的灰土,一边叫道:“月姑娘,小心啊……啊!” 月霜一脚把秋少君踹开,以真武剑挑起任怀亮的佩刀,接着一抹,从他颈中掠过,斩下他的首级,顺手绑在鞍侧。 任怀亮的尸身在马上摇晃一下,栽倒在地。他嘴唇动了动,说的却是:宜孙,我被一个女人打败了,真够丢脸的啊…… 任福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战死,他指挥第一军和第六军残部三次突围,都被敌寇打退。崖壁已经被宋军的鲜血染红,却没有一名军士能够活着登上山梁。 他看出敌寇的数量只有两千余人,不及自己一军,但他们占据地势,更有大蠢进行指挥,每次自己组织反击都被敌寇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打垮。 任福很清楚敌寇的目的--用铁丝网将自己近万人军队分割开来,再一块一块的吃下去。但他除了拼死一战,竟然毫无办法。 忽然,一面战旗高高挑起,那是星月湖二营的营旗,旗杆上悬着一颗首级,正是第一军指挥使桑怿。任福知道被分割的第一军已经完了,桑伟拼死给自己争取的时间却被几道铁丝网完全粉碎。 斯明信与卢景联手才能这么快速的斩杀桑怿。随着孟非卿直属营的白蠘枪兵连和他的二营投入战场,不到一刻钟,被分割出的第一军千余名士卒就在数百名星月湖精锐的攻击下溃不成军。 许多宋军士卒试图冲过铁丝网,但他们强行碾平第一道铁丝网就付出无数血rou的代价。不少人模仿敌寇拨开铁丝网的动作却被夹在中间。 紧接着敌寇的骑兵和枪兵并肩涌来,抵挡不住的宋军接连退却。拥挤中,越来越多的士卒被铁丝网缠住,动弹不得。 守在铁丝网中间的敌寇拉开第二道铁丝网,几名骑兵甩出钩子,将横向铺开的铁丝网拉成纵向。大批宋军被困在崖壁和铁丝网之间,虽然还在挣扎,但已经失去战斗力。 如果敌寇用机炮齐射,这些宋军只怕无一幸免,但敌寇没有开始屠杀,而是用铁丝网清出一条通道,护着中间的骑兵,迅速逼向任福的中军。 任福身边是第一军和第六军残部,由于刚才的强攻,两千余名士卒已经半数带伤。他们面前还横着两层铁丝网。 前军已经溃败,大都被堵在崖壁下方狭窄的角落里,无力再战。敌寇仍不断增兵,紧接着,对面山梁上一队挽着长弓的黑衣敌寇投入战场。 任福将近千名军士分成十队,盾手在前掩护,弓手袭击。宋军的弓手一向是倚多为胜,只要能开得强弓就是好弓手,至于准头,几千枝箭飞出去总能射中几个,百步穿杨的箭术太过奢侈。 然而敌寇的弓手在一百步外就开始劲射,区区九十张硬弓竟然对宋军造成几乎相同数量的伤亡。 任福叹了口气,“我知道刘平是怎么败的了。” 说着他挺起胸膛,厉声道:“星月湖的贼寇想吃掉我这两万人,也没那么容易!” 他身边的亲兵齐声高呼,一边把龙卫军左厢主将的大纛高高举起。 敖润拿着铁弓,紧张地盯着谷中的战况。眼看有宋军逼近月霜,敖润急忙挽弓将那名宋军射倒,一边大叫道:“月队长,小心啊!” 月霜远远朝他挑起拇指,敖润一张大嘴顿时笑得合不拢:“有我老敖在,你就放心吧!哈哈--啊!” 程宗扬一脚踹在敖润的膝弯,那佣兵汉子“扑通“栽倒,险些跌个狗吃屎。 敖润还没来得及叫骂,两枝羽箭就从他头顶射过。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敖队长,让你带人堵着宋军,你倒好,只记得拍月丫头马屁,你瞧瞧人家马屁股后面,高手还少吗?” 敖润害怕地摸摸脑袋,一边讪笑道:“都是一个队里出来的,多看了两眼。 老程,你别多想啊。” 程宗扬笑眯眯道:“睡都睡过了,我还多想什么呢?” 敖润眼睛一下瞪圆了:“程头儿!真的假的?” “我还骗你?”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她自己找上门来的。瞧瞧,有什么不一样吗?” 敖润看了半晌。”好像……没有啊……” “亏你还是见多识广呢,这都看不出来?瞧瞧她的脸有这么红过吗?再看看她的招术,修为是不是高了一大截?” “还真是啊!怎么一眨眼,月队长的这身功夫都赶上老敖了呢?”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我干的。” 敖润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干的?” 程宗扬暧昧地笑了笑,然后朝月霜比了个非常非常下流的手势。 敖润瞠目结舌,远处的月霜气得脸色煞白,也不看前方的宋军便纵马直扑过来。 程宗扬感觉自己若有心脏病,这会儿肯定犯了。月丫头,你也太疯了吧?任福的中军你都敢闯啊! “秋小子!还不拦住她!” 秋少君狼狈地跟在后方,他的身上倒是没有伤,就是袍子上印了不少靴印,看尺码大概都是同一个人的。 “不行啊,她光踢我。” 秋少君道:“程兄,你可要给我作证啊,那天不是我把她的床弄湿的。我来的时候床上就湿了一大片……哎哟!”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虫小子啊虫小子,你就算是处男也不 能一点常识都没有吧?被月丫头活活踢死都活该! 月霜胀红了脸,拼命催马。忽然宋军冲出一骑,他从腰间解下一只流星在头顶抖开,拦住月霜的去路。 萧遥逸在宋军阵中冲杀两遍,这会儿正躺在地上装死人,顺便养足体力。见到那名将领,他立刻眼睛一亮,跳起来叫道:“第六军指挥使王庆!他是我的! 谁跟我抢我干他祖宗!” “啪”的一声,卢景在他脑后拍了一把,横眉竖目地骂道:“这死孩子,怎么就不学一点好呢?你们萧家也是世家,有他妈的你这种满口粗话吗?” “五哥你轻点!” 萧遥逸不服气地嘟囔道:“你们卢家也是世家,我的脏话都是跟你学的。” “少罗样,去把王庆砍了!” “是!” 萧遥逸大叫一声,朝川中跃去。 程宗扬笑道:“卢五哥不装瞎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卢景道:“你的人马呢?” “全投进去了。” 程宗扬指着下面的战场道:“臧修和徐永带领一营拦截宋军。杜元胜和苏骁领着六营以攻代守,冲击敌阵。我们这里位于中间,前面有两个半军,后面有一个半军,压力最大。卢五哥,这铁丝网虽然好,但有点太狠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一条生路都不留,这些宋?㈱砠命来,咱们的伤亡也不会小了。” “龙卫左厢有四个军近在咫尺,此时距离他们的主营定川寨也不过四十里,留出一条生路,被围的就是我们这支孤军了。” “老匡他们怎么样啊?武英他们四个军离这里顶多两、三里,这边打得天翻地覆,老匡他们真能保证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吗?” 卢景注视着远处的宋军旗帜。”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疑心。” 忽然山梁上传来一阵欢呼。萧遥逸跨在王庆的坐骑上,嘴里横咬着一柄滴血的快刀,一手挽着缰绳,一手将王庆的头颅高高举起。 至于月霜,这会儿已经被她的部下拦住,与任福的中军边战边退。 “老八身手见涨,我和四哥联手才杀了桑择,他自己就把王庆斩在马下。”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