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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小紫。 小紫披着轻柔的暖袍,长发散开,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放着一只血迹斑斑的玉瓶。 冥冥中仿佛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夜风掠过,卷起庭中飘落的枯叶。忽然间,那具尸首似乎动了一下。 雁儿捂住嘴巴,在她惊恐的目光下,那具脖颈被折断的尸首慢慢站起身,步履僵硬地走进旁边的一间房间。 小紫回过头,竖起手指放在红润的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水香楼高朋满座,烛影摇红,席列八珍,奢华的场面丝毫看不出正处在兵临城下的险境。 “南荒的商路?” 张少煌端详手中一颗龙眼大的湖珠,忽然转过头,“石胖子,你们金谷石家当初发财就是靠这条商路吧?” 石超面露尴尬,含糊道:“那……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金谷石家是自石超的祖父一代才开始发迹,石超的祖父曾任竞州刺史,十余年间便富可敌国。 但知情人都知道,他靠的并不是经营,而是暗中指使自己州中的军卒截杀路过的商人。这种不光彩的事,石超当然不肯多提。 阮宣子握着酒樽,不屑道:“商贾之辈,皆是逐利的小人!” 程宗扬脸上淡然,心里却在苦笑。以前云如瑶就对自家的商贾身份十分敏感,刚才他提出入股,这些世家子弟有几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显然骨子里仍看不起商人。 但如果没有拉他们入股的把握,程宗扬也不会开口自取其辱。 萧遥逸道:“阮老二,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商人怎么了?没商人你能用上宋国的丝绸、昭南的象牙、唐国的玉佩吗?还有这酒,都是从商人手里买的。” 阮宣子道:“商贾不事生产,尽是些买低卖高的刁猾之徒,世称之为&039;五蠹&039;,岂是吾辈所为?” 自己开口只会越描越黑,程宗扬索性不说话,只拿着酒觞把玩。 桓歆道:“阮二,你不想发财是你的事,你哥还在这儿呢。” 阮宣子披头散发,喝得醉醺醺的,搭在婢女肩上的手指晃了晃。”张侯、谢兄,你们商量好,我听你们的。”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要紧的是有酒、有美女,” 谢无奕道:“程老板,你的生意若带一家金钱豹,算我一份!” 张少煌将那颗明珠往酒中一丢,张口服下,洒然道:“这样的好事少不得要占你五股,咱们十家,一家半股。钱也不说多的,每家两千金铢。” 桓歆第一个叫好。十家之中,程宗扬不用说,兰陵萧家、陈郡谢家、清河张家、谯国桓家表态支持,已经占了一半,石超虽然没有开口,但他入股的心思只怕比程宗扬自己还热切,剩下几家向来以谢无奕、张少煌、萧遥逸马首是瞻,见状也纷纷附和。 程宗扬笑道:“哪能要兄弟们的钱?诸位都是干股,一文钱也不用出!等临江楼建好,兄弟们每月聚饮一次,年底只拿分红就行。” 张少煌笑道:“这不好吧?整日白吃白喝,我张某无所谓,小侯爷的面子怎么过得去?” 萧遥逸道:“得了吧,我脸皮比你还厚。程兄,这股我们就白拿了,不过兄弟们,丑话说在前头,既然入股,盘江程氏的生意就是咱们自家的生意,谁若胳膊肘往外拐,当场打折!” 谢无奕沉着地点点头。”此言甚是有理。” 众人哄笑道:“小侯爷说得不错!” 程宗扬要的就是这句,拱手道:“那就多谢各位了。” 谢无奕道:“谢什么谢?给我找两个绝色是正经的。” 程宗扬一口应承下来。众人都出自士族,家资豪富,也没把这当回事,转头放在一边,又重新欢饮。 石超倒是存着心事,趁着劝酒的机会悄悄道:“程哥,入股的钱我先拿出来,总不能让你吃亏。” “石胖子,你够有钱啊,那可是两万金铢。” 程宗扬笑道:“说吧,你看中什么了?” 石超讪讪道:“水泥的生意……” 程宗扬笑道:“这你得和小侯爷商量了。” 石超立刻闭上嘴,虎口夺食这种事,打死他也不敢干。 “水泥在小侯爷手里,分出来一些让你经营也不难。你们石家在哪儿生意做得顺手?到时用你的人,利润归你,不过要挂盘江程氏的牌子。” “这个好说!” 石超立刻答应下来,“除了晋国,我们石家在唐国也有不少生意。” 两人在席间三言两语便定下交易,程宗扬把江州水泥在唐国的经营权交给石家,石超则负责在唐国设立六家商号,全部挂上程氏的招牌,垄断水泥的经营,利润的八成全归石家。这样程宗扬凭空得了六间商号,石超也得了一份丰厚的收入。 石超毕竟是商人底子,只在江州城头看了一圈就知道水泥一旦投入市面,需求量几乎是无穷无尽,单是唐国的生意,换一个金谷石家也不是难事。 宴饮到了子时才渐入佳境,众人怀香抱玉、竞相豪饮。程宗扬无意久坐,寒暄几句便要离席。 萧遥逸重伤未愈,跟他们胡混两天也有些吃不消,正和程宗扬打着眼色准备一道走,却被张少煌看见,死活拉住不放,要和他掷骰比酒。 萧遥逸只好坐下来,咬牙切齿地握住骰子,发狠要让张少煌喝得把肠子吐出来。 石超起来要送,兰姑挽住程宗扬的手臂,笑道:“奴家来吧。” 从脂香粉浓、酒rou杂陈的宴席出来,程宗扬吸了几口清洌空气,压下翻滚的酒意,头脑略微清醒了些。 现在股份已经扩充到二十股,除了当初在南荒的几个人,又加入星月湖和建 康世家两股势力。 也许星月湖和那些世家都没当回事,但此事程宗扬已经盘算许久,并不打算含糊过去,每年拿几个钱作为分红就算完了。 包括云氏和各世家在内,他准备让每位股东都出一个人参与监督帐目。如果单是分红倒像是变相的贿赂,借助那些世家子弟的势力缴纳保护费,反而让他们看轻了。只有让他们参与进来,才会把这真正当成自己的生意。 不过各家参与的生意仅限于水泥,织坊是死丫头的,珠宝生意是死老头的,都不会让他们插手。 水泥的生产和晋国境内的销售都归星月湖,唐国的销售由金谷石家的人打理,其他四朝,自己准备如法炮制,从朝中寻找合作伙伴。 程宗扬相信,只要江州不陷落,一年之后水泥生意的巨大利润足以令王茂弘这样的老狐狸都为之惊叹。 自己可不希望到了那时朝廷一道旨意下来,把生意收归官营。这种事在六朝屡见不鲜,也是晴州商会极力抨击的做法,但一般商家,谁又能扛住官府的势力? 程宗扬让各家白得干股,同时监督帐目并不是大发慷慨,而是留下扩股的余地。各家既然没出股金,自己要再扩几股也没话说。 如果能把六朝的当权者都拉入其中,众人的利益透过生意捆绑在一起,盘江程氏才能稳如泰山。 有所失方有所得,这样的大生意如果斤斤计较,想独占利润,历史上石超祖父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教训。 吴战威在外面等候,见到程宗扬便迎上来。程宗扬玩笑道:“两个时辰你就这么干等着?兰姑也太不晓事了!” 兰姑笑道:“公子可冤枉奴家了,是吴执事不肯,非要在外面等着。” “吴大刀,你现在眼界高了啊,楼里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了?” 吴战威“嘿嘿“笑了一声,没说话。 兰姑抿嘴笑道:“楼里刚得了几个姑娘,不比往常,依奴家看吴执事非是看不上,多半是出门时柳姐有交代,不敢不听。” 程宗扬大笑道:“让你说中了,吴大刀脸红了!” 吴战威嘴硬地说道:“程头儿,你别听兰姑瞎说,我那是让着她!” 三人打趣几句,程宗扬随口道:“城都被围了,楼里怎么又新来了姑娘?” “那几位爷带的家姬有不合心意的,随手卖到楼里来。” 兰姑道:“反正江州城就我们一家院子,我们不买也没人会买。” “这有点不合适吧?” 兰姑笑道:“公子可看错了,那些姑娘能到楼里都高兴呢。比起来,我比她们原来的主子好多了。” 程宗扬露出苦笑。兰姑的话或许有些夸大,但对于那些不受宠的普通家姬来说,平常都是充当宴客的娱乐品,在府里和在楼里也差不了太多。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好。兰姑,你问一下,她们有愿意回家的就给她们路费,让她们回家。咱们又不缺这几个钱。” “公子听奴家说一句如何?” 兰姑道:“当日公子打发那些姐妹回家,却是害了她们。这些日子我听说,那些姊妹有些刚到家又被父母兄舅卖掉,有些回家找不到落脚处,又折回来。” “哪有这样的父母?” “也不能全怪父母,有些姑娘用过锦衣玉食,吃不惯家里的粗茶淡饭,自愿卖到大户人家为妾也不是没有的。况且那些人家甘卖儿女,往好里说也是养不起的。” 程宗扬想起碧姬。即使在自己来时的世界里,女性地位早已不再低下,为一个手提包卖yin的也不在少数。 所谓的“被逼“、“无奈“往往是自甘堕落的幌子。对有些女人而言,布衣粗食的良家妇女还不如锦衣美食的娼妓来得合意。 兰姑道:“话又说回来,公子若把她们送走,那些公子爷的面上也不好看。” 程宗扬心下自嘲:人家自己都愿意,自己还充什么圣人? “这样吧,告诉她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的也别勉强。愿意留在楼里的给她们支一份钱,等她们赚够身价,愿意自己赎身的就让她们赎身。能找到合适人嫁的,楼里再补一份礼金。” 程宗扬想的是:既然她们愿意当娼妓,自己也不用再自作多情。兰姑听到却揽衣跪下,诚心诚意地给他磕个头:“我可代姐妹们谢谢公子了。” 程宗扬笑着把她扶起来,“用得着这么大礼吗?” “公子不知,楼里的姑娘没有拿钱的规矩。每日不打不骂,好茶、好饭养着就是了,到了年老色衰,被楼里开恩打发出去便算好的,哪里还能拿钱?有公子这番心意,咱们楼里的姑娘都该给公子立长生牌位。” 程宗扬无言以对,良久才道:“好好待她们,别让她们受委屈。” 程宗扬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笑道:“还有,服侍咱们自家兄弟的时候,让她们用心些。” 兰姑笑道:“奴家省得。” 夜色如墨,东城的方向隐隐传来喊杀声。宋军大规模的攻城战虽然停止,小股袭扰仍持续不断。 星月湖大营的反击针锋相对,派出十人左右的小股队伍从堡垒背面跃下,趁夜色偷袭宋军的营地。 自从铁壁相公李士彬被诈降的贼寇刺杀,宋军不再收留任何俘虏。星月湖大营的反击多是以击伤为主,留着伤员消耗宋军的粮食。 双方都在想尽办法扰乱对手,看谁先坚持不住。 靠近南门一带的房屋有些被投石机砸毁,东城因为兽蛮人突破城墙,也有地方受损。 相比之下,临江的西市始终风平浪静,小狐狸为自己挑住处的时候,多半连这点也想到了。 程宗扬一路想着心事,没有理会周围的 动静。忽然人影一闪,一直跟在后面的吴战威跨前一步挡在他前方,反手握住刀柄。 程宗扬的修为比吴大刀高出一截,但论起江湖经验,拍马也赶不上。吴战威已经擎出他的厚背大刀,程宗扬才反应过来。 客栈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息,空气中也没有任何异常,不过程宗扬有一项本领是吴战威做梦都想不到的,他太阳xue上的伤疤微微一动,捕捉到一丝淡而又淡的死气。 出事了!程宗扬心头一紧。 吴战威如猛虎般纵起身,用肩头一扛;门闩断裂,大门洞开,“篷”的一声撞在墙上。接着大刀挥出,已经与里面的刺客交上手。 躲在暗处的刺客从头到脚都蒙着黑色皮革,只在头罩上挖了两个洞,露出一双眼睛;嘴部开着一个小孔,夜色下分外诡异。他用的长刀以染料涂黑,身上湿湿的不住滴下水来,显然是从水中进入江州。 江州的城墙上现在每隔几步就有一名星月湖军士把守,说句“连苍蝇也飞不进来“并不算夸张。想不被察觉地进入城中,只有水下这一条路。 那人出手凌厉,修为在四级以上,已经超过一般的江湖好手,但吴战威毫不示弱,竟和他斗个难解难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程宗扬一直担心组建直属营,凭吴战威的身手不足以服众。 虽然指挥官不一定是必须冲锋陷阵的猛将,但星月湖大营的水准放在那儿,无形中提高修为的标准。昨晚的攻城战,吴战威显露的身手相当不错,但当时城头混战,没有此时单对单来得直观。 看样子吴大刀和易彪、吴三桂交流多时,修为已经突破第四级,进入入微的境界,放在星月湖大营也不算太差。 刺客不只一人,这边刚交上手就有两道人影从客栈里悄然掠出。他们一言不发便亮出兵刃,准备合攻吴战威,却见一个年轻人排门而入。 程宗扬笑眯眯道:“大半夜的,三位是走错门了吗?江州衙门我可认识人,只要我一句话,一会儿就把你们扔牢里,挨个一顿板子,信不信?” 其中一人阴森森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两人同时向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