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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稀罕呢。” 蚩尤站在一旁,颇觉尴尬,瞧着纤纤雨打梨花一般,自己心中都要碎了。这剽勇暴烈的少年在纤纤面前竟判若两人,仿佛成了温良驯服的绵羊一般。心中暗暗回忆一年前的纤纤,怎么也无法将那刁蛮狡狯的小女孩与眼前这俏丽少女联系起来。眼见王亦君、纤纤两人极为熟稔、亲热,突然有些后悔这一年未回古浪屿。 “好啦好啦,再哭眼睛便要变成桃子啦。”王亦君瞥了一眼蚩尤,“蚩尤刚来,你便这般号啕大哭,是要赶他走么?”纤纤破涕为笑,甩开王亦君的手,转头莞尔,“蚩尤大哥,好久不见啦。” 眼角犹有一滴泪珠,晶莹剔透,如春花朝露,于晨风绽放。蚩尤目眩神迷,呆了一呆,“是,好久不见了。” 心跳如撞,生怕让他们听见了,连忙朝后退了一步。纤纤格格而笑,心情好转,朝王亦君扮了个鬼脸,“还是蚩尤大哥好。”蚩尤登时面红耳热,心跳更剧。 巨船靠岸,群雄欢呼,相互拥抱招呼,数年未见,许多好友都极是兴奋。岛上客房已全部建好,辛九姑等人纷纷引领群雄朝岛中走去。众人鱼在陆地上行走不便,便依旧待在海湾沙滩上。 王亦君为诸将引见人鱼姥姥与真珠,轮着纤纤时,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冷冷地斜睨着真珠,“原来是个公主,难怪这鱼尾也要比别人的漂亮些。可惜终究是条鱼。”话中带刺,众人自然听得分明。人鱼姥姥等惊愕恼怒,但顾及王亦君与蚩尤,便隐忍不发。真珠适才瞧见她与王亦君诸种神态,只道二人是热恋情侣,心中正莫名地暗暗酸痛,被她这般嘲讽,脸色顿转苍白,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三邀请众人鱼到岛上歇息,她们都以行动不便为由相拒。无奈之下,只得任由她们在海湾休憩,先行告退。路上王亦君见纤纤依然微微撅着嘴,老大不情愿,“好啦,都快是圣女了,还这般耍小孩脾气么?” “言而无信,薄情寡义。今日我算是把你看透了。臭王亦君,你可记着,欠我一个礼物呢!”纤纤说一句,王亦君便点一个头,微笑称是。纤纤突然停步,拉住蚩尤的手,笑靥如花,“蚩尤大哥,你给我带的礼物呢?” 素手柔软滑腻,幽香盈袖,蚩尤失魂落魄地发愣,“礼物?是了,礼物!”他突然竟有些结巴起来,“我给你带了两箱东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纤纤大喜,眉花眼笑,冲着王亦君一抬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又揽住蚩尤的手臂,笑吟吟道:“自然喜欢啦!快告诉我有哪些东西?” 这百余丈的路,蚩尤便如在云端行走一般,飘飘忽忽,欢喜得连说了些什么也记不清了。王亦君在一旁看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没想到狂野剽悍的蚩尤在纤纤面前竟然成了舌头打结、只会一味傻笑的呆子。突然心中一动,摇头微笑,心中淌过一片暖流。 当夜,群雄便在海滩上设宴,大肆狂欢,与众人鱼围坐在海边,人鱼姥姥絮絮而谈。原来蜃楼城被攻破之后,水族便据此为水军基地,cao演水师,游弋东海。每寻衅与海上小国宣战,大破之,而后改立国王,以为傀儡。黑齿国、巨人国、毛民国则依附水妖,大肆欺压周邻。水伯天吴以为金族西王母贺寿为由,向鲛人国强索国宝无邪鲛珠。鲛人国主不肯从命,水妖便派遣十戈军与黑齿国一道侵凌鲛人国七十二岛,大肆屠戮。国主战死。不得已之下,人鱼姥姥将无邪鲛珠藏入七公主真珠腹中,带着诸公主匿身龙鲸巨腹逃离。 纤纤颇为好奇,“无邪鲛珠?那是什么东西?”真珠看了一眼姥姥,低头双手捧于口前,樱唇微启,一道异香扑鼻而来。群雄本已喝得酩酊大醉,闻着这香气,立时清醒过来。只觉那芬芳之气醇厚浓郁,直冲脑顶。 众目睽睽之下,真珠红着脸,轻轻地吐出一颗一寸大小,浑圆透明的珠子。那珠子宛如水晶,淡淡的绿色,但中心竟有一尾小小的人鱼在自由自在的遨游,微小的气泡叠串冒起。从不同的角度望去,那珠子、水泡、小人鱼都变幻各种绚丽的光泽。 “无邪鲛珠除了可以辟邪、驱毒、调息真气之外,还有一个最为奇异的功能,便是辨析真我,在任何困惑面前永不迷失。”姥姥见群雄瞧得目瞪口呆,满脸茫然,“鲛珠中的小人,乃是自己魂灵所聚。任何人只需将这鲛珠吞入肚中片刻,再吐出来时,便可以瞧见另外一个自己藏身于这鲛珠之中。这便是你最为倘诚的灵魂。 倘若你有任何迷惑、难以抉择的问题,只需问他,他便会依照你内心给你最坦率而不加修饰的回答。” “如此说来,真珠,我可以问这鲛珠一个问题么?”王亦君言中颇有调侃之意,真珠大羞,连忙将鲛珠又咽了回去,情急之下,连脖颈也羞成了桃红色。众人哈哈大笑,只有纤纤面色大变,悄悄伸手,在背后狠狠地拧了一把王亦君的手臂。 王亦君吃痛,微笑忍住,“这小丫头怎地还是这般小孩心态,非得众人眼光围着她转。倘若不是中心,便要吵闹。”他与纤纤朝夕相处,直如兄妹,仍是将她当成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对于纤纤时时的真情流露与眼下的吃醋,都并未深入寻思,只当作孩童脾性。 蚩尤已渐渐从最初的对纤纤惊艳震撼中复苏过来,坐在她的身边,那幽香丝丝脉脉缭绕鼻息,心跳砰然,不敢转头看她。听人鱼姥姥说了半晌后,心中一动,“大荒五帝素来对大荒之外的国邦毫无兴趣,认为是化外之邦,夷蛮之地。水妖为何会大动干戈吞并东海各国呢?” 王亦君脑中转得飞快,“是了。烛老妖果然想做神帝。”众人都大惊 ,一片哗然。“当日在荒原上逃亡时,科大侠曾经说过,烛老妖侵灭蜃楼城,乃是为了沽名钓誉,做五族出头人,谋求他日篡取神帝之位。果然不假。 但今日看来,这不过是他的第一步棋而已。” “既然这神帝之位,只能在五族长老会上公推,他自然想想尽方法在此前出头露脸,成为五族共同利益的代表。他灭了蜃楼城,那是替五族出了口闷气。接着乘机据此地,大举攻灭东海各国,逼迫百夷朝拜,哈哈,那又是什么目的?”王亦君故意卖个关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蚩尤。 蚩尤拍腿道:“是了!抬高自己的威望,凌驾五帝之上!”柳浪点头缓缓道:“当今大荒,黑帝闭关不出,青帝失踪,白帝执着神仙道,黄帝庸弱无能,赤帝也在闭关修炼。烛龙法术武功,原本就称雄天下,倘若此时百夷朝拜,声望日隆,两年后的五族长老会非推他做神帝不可。” “诸位兄弟,从今日起,咱们汤谷军便与水妖针尖对麦芒,处处对着干,决计不能让水妖的算盘打得叮当乱响!”群雄本就是诸多恶习的草莽,对这与人捣乱之事最是欢喜,当下狂笑着轰然应诺。 “大伙儿别喝得太多,明日可是咱们纤纤圣女的典礼,总不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为她庆典吧?”群雄轰然称是。蚩尤的心突然咯地一沈,蓦地想到大荒所有圣女,必须是处子之身,终身不得嫁娶。倘若纤纤果真登上圣女之位,岂不是,岂不是…… 身为圣女必须清心寡欲,断绝情根,辛九姑原本就恨尽天下薄幸男子,以为男人无不如此,因此不觉得终身不嫁有何不妥之处。但她深悉纤纤之心,知她对王亦君早已情根深种,还是孩童之际便魂牵梦萦,生死以系了。是以直到今日,她还未对纤纤说出身为圣女的关节处。瞧着纤纤整晚目光都萦系于王亦君身上,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一颦一笑,她的心中更为忧虑,极是矛盾。但她却没有瞧见,在这跳跃的篝火与柔和的月色中,还有一个少女的眼光,也从始到终,没有离开王亦君片刻。 篝火燃尽,群雄高歌着四下散去,纷纷回房休息,众人鱼也悄然朝海湾中的龙鲸游去。望着姐妹们在冰凉的海水优美地摇曳,真珠轻轻地摸着尾上那银光闪烁的鱼鳞,心中的忧伤淡淡如这月色。她的鱼尾曲线柔美,素来为姐妹所艳羡,在诸多鲛人国少年人鱼的心中,更是不可触及的美梦。然而她今日却对这美丽的鱼尾充满了莫名的厌憎。尤其当她听到纤纤在王亦君面前冷冷地说到“终究还是条鱼”时,眼泪几乎便要夺眶而出。那一刹那,她多么想拥有一双纤美的腿,哪怕是平凡的腿也好呵。 蚩尤适才想着纤纤之事,心中郁闷,与人接连碰杯,终于喝得烂醉。恍惚间听到王亦君声音,咕哝几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片刻,竟鼾声大起。王亦君将他背到屋中,往床上一抛,忽然听到有人当当地敲着窗子,出门一看,却是纤纤。 纤纤眼珠转动,眼眶内满是泪水,悲悲戚戚地望着王亦君,突然“哇”的一声哭将起来。王亦君连忙捂住她的嘴,四顾左右,“小姐,深更半夜哭哭啼啼,倘若被人瞧见,还道是我欺负你呢。”纤纤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揽住,“你们全在欺负我!”王亦君拍拍她的背笑道:”真是胡说八道。这岛上哪一个人吃了豹子胆,敢欺负纤纤圣女哪。” 听见“圣女”二字,纤纤竟似突然悲从心来,号啕大哭。王亦君连忙用肩膀挡住她的嘴,不断地轻拍她背部抚慰,“又怎么啦?还是怪我没给你鲸珠么?”纤纤抬起头,眼泪汪汪的,“我不做圣女!” 王亦君吓了一跳,“这倒奇了,从前你不是欢天喜地地叫嚷着要做圣女么?怎地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那是叫你们给骗了!从前你可没告诉我,说圣女不许……不许嫁人!”纤纤说到最后四字,双颊禁不住泛起红晕。 王亦君不熟五族之规,对此节也从未听说,蓦然吃了一惊。脑中飞转,适才纤纤随着九姑一道走,难道是九姑告诉她的么?口中却仍是笑着,“敢情纤纤想嫁人了么?”纤纤“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你才想嫁人呢!” “那便是了。既然眼下不想嫁人,就勉为其难先委屈委屈作几天圣女。哪天纤纤想嫁人了,再拍拍屁股嫁鸡随鸡,做纺婆织女。你看如何?” “这样可以吗?”纤纤秀眉微蹙,“可是刚才听九姑说,做了圣女便得清心寡欲,不能再喜欢任何男人啦。” “那是大荒圣女的规矩。咱们汤谷军本就是造反的自由之师,哪能遵循那些繁文缛节。汤谷圣女想嫁人便嫁人,自由得紧。”纤纤登时眉花眼笑,跳将起来,揽住王亦君的脖子,“还是亦君大哥好!”那丰满柔软的胸脯紧紧地压着王亦君的胸膛,巧笑倩兮,幽香入鼻。王亦君心中突然腾起奇异的感受,立时将它按捺下去,掰开她的双手,将她放在地上,“好啦,现下可以回房睡觉了吧?” 纤纤突然想到某事,花容一变,娇嗔满面,“还有一件事。” “什么?”纤纤恨恨地瞪着他,“还装蒜。 随我回房去。”一拧身,朝着那小木屋走去。纤纤那婀娜的身姿在夜色中瞧来,仿佛是花树的精灵,轻摇曼舞。 王亦君微微一笑,突然有些明白,何以蚩尤会被这个小丫头震得张口结舌,直如呆子。 这条路自海滩,经过树林,抵达小木屋。四年间,他们已不知走过多少次。常常是王亦君在海边修炼潮汐流,纤纤伏在他的膝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一路抱回去。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他半夜猎杀海兽归来,瞧见纤 纤伏在路口的那块树桩上等他等得睡着了。刹那间,许多温馨甜蜜的回忆涌将上来,蓦然有时空错乱之感,仿佛四年的时光突然凝聚为这一条短短的路、这个夜雾凄迷的晚上。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呢?难道是纤纤明日便要成为圣女了么?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木床孤孤单单的沐于月光之中。纤纤的众多东西已被搬到不远处的圣女御苑,明日起,便要在那里起居休息。王亦君环顾四围,雪白的月光照了一壁,冷清萧索,他的心中突地有些失落。自明日起,他便要一个人在这木屋之中了。转头望见纤纤冷冷地瞪着他,泪光盈然,“圣女大人,有何吩咐哪?” “你倒真会装蒜,为什么不给我鲸珠?还不是瞧见那条人鱼有几分姿色,想讨好她么?” “都快成圣女了,总得讲点道理罢……” “我说的不对么?瞧你看着她,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跟她说话时笑得嘴都合不上啦,恨不能钻到她的耳朵里和她说话罢?”王亦君这日激斗甚久,又喝了许多酒,本已有些困乏,被她这般絮絮叨叨的一说,忍不住困意上涌,打了个呵欠。 纤纤见状更怒,气得眼圈都红了,“你和她说话便那般有趣,和我说话便要瞌睡么?”王亦君最怕见她哭,登时醒了一半,“傻瓜,倘若你是想要鲸珠,我明日,不,现在便给你擒条龙鲸,还不成么?” “你当我真稀罕鲸珠么?我,我……”她突然眼珠一转,“好,倘若你真想将功折过,你便将那无邪鲛珠取来送我!” “越来越胡闹啦,那是人家的国宝,犹如权杖一般,怎能索走。”王亦君见纤纤嘴巴一扁,便要哭将起来,连忙上前将她搂住,温言抚慰。纤纤每每要哭闹之时,只要被他揽在怀中,则必定止住。这招屡试不爽,今日也是立竿见影。 纤纤被他揽在怀中,闻着那熟悉的气息,感觉到那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心情登时平静下来。伏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感觉与他如此之近,欢喜之余又不免有些害羞。耳中听到王亦君的柔声抚慰,但声音越来越是含糊,过不多时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