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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036两封信

    “郡主,郡主!”抱眠着急的小跑进院中,临近房门口了才稍稍调整好情绪,“郡主,世子来信啦!”

    “什么?快拿进来。”萧爱灵原本坐在床榻边正在逗三个孩子玩,听见外面的声音后倏地站起身来看向房门口。

    “嗳!是!”抱眠提着一个小包裹抬脚进入房中把东西恭恭敬敬递给站在床边的人。等了这么久,如今一晃又要临近年关了……终于收到世子从边境送回府中的书信了。

    萧爱灵解开小包裹,打开入眼的是十来件样式不同的小玩意,看摸样倒像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拿起放在玩具上的信封缓缓拆开,细细阅览起来,越往下看眉头越微微皱起……这一回丈夫倒没有如离去时那样写下一堆繁琐啰嗦的事儿,信中大概意思是说他在边境那儿一切都好,不用担忧他,会尽早归家;还问自己与三个孩子是否安好,最后在信的末尾落笔一句:思念吾妻,待君归。把读完的信纸放在案桌上,又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小匣子中取出另一张信纸。两张信纸互相仔细比对,字迹确实没什么不同之处,可为何她心中有种不对的感觉。

    “嗯呀……呀”

    床上的小家伙们睡醒了。

    罢了,明日抽空回卫国公府一趟,问一问父亲。

    “醒啦。今日你们爹爹捎回了许多礼物,咱们来看看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萧爱灵收好书信,拿着小包裹走到床边,包裹放好在床边的圆凳上,然后一个一个给三个小家伙扶起来坐好。

    “啊啊啊”坐在中间的小家伙率先咿咿呀呀乱叫起来,伸出一只小胖手往前够,一瞧就知晓他定是又想让人抱着了。

    “莫急,莫急。”萧爱灵耐心安抚二儿子,这大半年来她也总算摸清三个孩儿的脾性了。

    大儿子呢,平日里乖巧得很,不哭不闹,不说不笑,总之一幅淡定老成的性子,活像个小老头似的。曾有一段时日她还以为大儿子的脑袋莫不是有什么问题,让府医来瞧了好几回,府医都说大公子聪明伶俐得很,完全不用担忧。看来,辰儿这性子既不是随了丈夫也不是随了自己,反倒跟公公的性子有些相像。

    二儿子嘛,性子最为黏人,爱哭爱笑,哭的时候能把人给烦死,一旦笑起来却也能将人给甜死。虽他还幼小,但观其面容,二儿子长得最像丈夫。更令人惊奇的是相同位置上有一颗与他父亲一样的泪痣,只不过现下还不太明显。她觉得玄儿的面相比起他父亲来要温和阳光得多,谢四哥不笑时还是颇为冷峻的。

    这两个孩子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真正令萧爱灵忧心的是自己的小女儿。

    小女儿肖母,看着乖巧可人,性格却是大大咧咧,颇有她外祖母的风范。平日里三个小家伙玩闹,二儿子若是哭了,那指定就是被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实则一脚就能将自个兄弟揣倒在床榻上的meimei惹哭的。也不是说小女儿如此脾性不好,只是现下的世道对女人严苛,大多数男人并不喜欢女子这般性格。

    “好漂亮的小鼓。”萧爱灵从包裹里摸出一个小鼓,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做成,上面还留有一种好闻的气味。“玄儿,这边,这边……”拿着小鼓左右移动摇晃,拨浪鼓到哪里一个个一双双眼睛就圆溜溜的跟着转动。

    抱眠在一旁侯着做针线活,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嬉闹的笑声。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郡主这么开怀的笑了,真希望世子与大将军早日打了胜仗平安归府。

    ……

    西夷边境长平战场,副将营帐。

    “如何,小儿何时醒来?”镇国大将军谢松明单手拿着头盔,站在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面前。

    老者抬眼瞧,大将军面上还染有几丝猩红的鲜血,看模样像是刚从战场上归营。“公子性命是无碍了,只不过为何未曾苏醒……老朽也瞧不出其中的问题所在,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没被刀伤要了性命,不吃不喝这么多日,也……”老者摇摇头。

    “知晓。辛苦,医师了。”镇国大将军走到榻边放下头盔,静静坐在旁边。

    见状营帐内的人都纷纷悄声退下。

    “阿韫,今日咱们又胜了,离归家不远了。”谢松明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恍惚间又似看见了原配妻子离去的那天夜晚。当年也是在营中,也是这样的夜晚,她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他曾经答应妻子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儿,可如今阿韫这般摸样……“幼时你总是很懂事,练武也颇为用功。那些同僚将领们谁见了不得夸一句,虎父无犬子。为父一直很为你自豪,如今看你这般躺着……为父忽又觉着我儿或许也不需太过聪慧、勇敢,作为一个父亲为父只想你好好活着罢了。”大拇指缓缓抹上眼睑带下一滴泪,而后又继续喃喃道,“算着日子,等咱们回去时三个小家伙该会唤一声祖父了。阿韫,你难道不想听听孩子们唤你一声父亲吗。灵灵若是知道你抛下她不管,保不准一气之下带三个孩儿回卫国公府去了。往后若是灵灵改嫁那三个孩儿就该唤他人为父亲了,如此,你也不介意?”

    阿韫最是在乎飞翩郡主,也不知用此话激他有无作用。

    “医师!”

    果然有用,刚刚分明看到儿子的手指头微动了动。

    京都,卫国公府里。

    “今日就你一人回来?我的三个小外孙儿呢?”长公主往自己女儿身后望了望,竟没有瞧见她心心念念的三个小豆丁。

    “出来时他们睡下了,便不带过来了。”萧爱灵走进屋一边解释,一边问,“对了,父亲可在?”

    长公主眼珠微转,笑着打个哈哈,“哦!你父亲呀——为娘也不晓得,你父亲近日越发离谱,瞧瞧,今日是他休沐的日子也不在府中,定是又约了好友出去吃酒。”说完坐在座位上拿起茶盏呷一口热茶。“找你父亲何事?”

    萧爱灵打量着自个的母亲,怎么今日母亲有些怪怪的,“唔,前两日夫君从边境寄回一封家书。可,我瞧着总有些不对。母亲,西夷那边的战事到底是如何了?父亲有没有跟您说过那边的事儿?”

    长公主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诧,“你这丫头,连自己夫君的笔迹也识不得啦?那边能有什么事,昨日还听你父亲说,大将军屡屡打退那些西夷蛮族,不出所料应是离回京的日子不远了,你莫要担忧。”说完又再端起茶盏饮一口。什么离回京的日子不远了,全是她瞎诌的罢了。前些时候她就知晓了谢清韫受重伤之事,宫中还连夜派了太医前往西夷战场,现下也不知女婿如何了……望上天保佑……

    “那便好,如此灵灵便放心了。”

    萧爱灵又在府中与长公主话聊几句,时辰差不多了便打道回镇国公府。如今她出门都不可逗留在外边太久,几个孩子醒来不见人便会哭闹不停,连婆婆和祖母都哄不好。

    新年来临。

    这是萧爱灵第一次在镇国公府过年。只不过丈夫不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有些遗憾不圆满。今年因丈夫与公公还未归家,府里的这个新年倒是过得有些敷衍。虽说有大房的人来凑数,也是一派热热闹闹的场景,但谢老夫人显得并不开怀。

    吃过团圆饭,大家便聚在一处守夜,不过气氛有些冷凝。

    “呀呀,啊啊。”一个突兀的咿咿呀呀叫声打破这一平静。

    “哟哟,乖孙孙,快过来让曾祖母瞧瞧,这小手伸得老长了,想拿些什么来玩哟……”谢老夫人对一旁抱着四公子的奶娘招招手。

    奶娘应声抱着四公子走过去递给谢老夫人。

    “祖母,玄儿近日胖了不少,还是孙媳抱着吧。”萧爱灵也怕这个小胖墩把老人家累着了。

    “无事,无事。”谢老夫人笑呵呵抱着小重孙亲了一口,夸道:“小四向来懂事,抱他时倒也不闹。小四也怕累着曾祖母是不是啊,真是个小乖乖哟,笑得多好看……”

    “啊啊,呀呀”

    “呀呀呀,呀”

    另外两个小包子也在奶娘的怀里闹腾起来,伸着一双胖短小胳膊嚷嚷着含糊不清的嗯嗯啊啊的声音,边叫嘴角边还留下晶莹剔透的丝线状口水。

    “哎哟,三个乖乖都要曾祖母抱哇。”谢老夫人笑得眯起双眼,出声吩咐,“你们过来些,在一旁坐下抱着小主子即可。”

    其他两个奶娘听罢缓缓走过去落座在谢老夫人身旁。

    萧爱灵瞧着首位上坐着的谢老夫人像一个老小孩似的正在逗趣三个哇哇乱叫的孩童,怪不得这三个小家伙最是喜欢和曾祖母玩儿,莫不是他们也把老夫人当成与他们同龄的孩童了罢?

    春节新年过后天气渐渐回暖,倒是没有十一、二月那么寒冷了。

    “郡主!郡主!”抱眠急冲冲的从外头小跑进来,还以为世子的信起码要到年后三、四月份才到,却不想二月底便送到了。

    “可是有信?”屋里头走出来一位趿着鞋子长发未挽的美妇人。

    “是呢是呢!”抱眠微微喘气,把手中的包裹递给主子。

    萧爱灵接过包裹转身回屋,快速解开,拿起里面的信封,着急拆开阅览。

    吾妻亲启:

    灵灵,已有半年多未见,为夫甚是想念。上次因战事紧要,只得匆匆写了寥寥几句。为夫不在时你定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平日里看顾三个孩儿定是极为辛苦,若是劳累可多交予奶娘照料,你的身体健康也极为重要,莫要累坏了自己。

    上次捎带回去的小玩意不知孩儿们可还喜欢?本想也给你捎件礼物回去,却不想找了许久也未见有合适的。前几日在边境小镇上终于瞧见有看得上眼的物什,便买了下来,你瞧瞧可还喜欢。

    如今边境的西夷蛮族已被我军打得溃不成军,不出半年定可拿下木力固小国,到时便可回京与你和孩儿们团聚了。上次为夫不告而别之事,娘子可还生气?若是……还气,归家后任你处置如何?

    可生气归生气,再有一事为夫必须要提醒你,为何过去这么久,娘子也不曾回封书信,倒是叫人好生寒心。哼,再不回信,为夫也要生气了。

    唉,算了算了,反正娘子回不回信,我总归是爱你的。

    吾妻灵灵,爱你,想你。

    看完书信后嘴角不自觉上扬,虽然简短,但字里行间才像她爱的那个谢四哥所说的话。把信收好,翻看包裹里的东西,里头有一个个头较大较为瞩目的匣子。拿起左右看看,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整套同色系的头面,看着不显名贵,但胜在有趣可爱,这些首饰都是以花鸟样式为主,且做得惟妙惟肖。除了她的礼物,里头又给三个小家伙带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

    前一次,她怀疑那封书信并不是夫君所写,猜测着夫君是否出了事。那段时日里心中就跟放了块大石头似的,整日扰得她不得安宁,这下总算放心了。现下收到的这封书信定是夫君所写,知晓夫君无碍她便放心。

    “抱眠,笔墨伺候。”

    夫君不提她还真忘了写回信这一事儿,定是照顾娃娃们昏了头。萧爱灵自我安慰着,全然不承认其实她就是确确实实忘记了而已。

    ……

    “咳咳。”不远处的篝火旁大将军嘘咳一声,叮嘱身侧的儿子,“伤口还未痊愈,莫喝这么多酒。”

    谢清韫微愣,放下手中的酒罐子,侧头乖巧应答:“是,父亲提醒的是。”

    方才走神了,脑中浮现出前段时间他昏迷之后做的一场梦。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回到了他没去m国出差的前一天晚上。他依稀记得下班时,义父叫住他叮嘱自己路上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虽然义父是这样说,但是他的家从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航班是一样的航班,就连身旁坐着的乘客依然也是一位拿着拂尘的老道。飞机起航了,虽然不知自己经历的是梦或是现实,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各位乘客,各位乘客……”

    是的,当日就是这样的情形,连广播都没有播完飞机就开始快速降落。

    “小伙子,自然而生有,造化以成形。”

    即将失去全部意识时身旁响起老道的呢喃声,后来他从床上惊醒过来,看见床榻旁的父亲、医师,心里才放下心来,还好他还在这里。

    “阿韫,烤好了,尝尝。”大将军说罢,把手中已经烤好的羊腿rou递给身侧的人,“可还记得,你幼时最喜欢缠着为父帮你烤羊腿了。”

    “阿韫记得。”谢清韫接过香味扑鼻的羊腿,放在口中大咬一口,就是这个味道,像极了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那些幸福时光。“只不过那时父亲总是很忙碌。”

    “是啊……时光过得飞快……仔细想想幼时都没好好抱过你几回。如今为父老咯,你也长大了。为父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我相信阿韫定能做一个好父亲。”大将军谢松明说完举起酒罐大喝一口,“再过一两月便可回京,还是家中好啊……”

    “嗯,阿韫也想念家里了。”

    谢清韫侧头偷偷看自己的父亲,今晚的他有一些不一样,好像比往常更耐心更温柔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