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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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月跑得气喘吁吁,绕着平常不走的几个院落跑,来到了一座楼前。 二楼亮着灯,却寂静非常。 林知月一时好奇,放轻脚步走了上去。 二楼正中的门前站着一个丫鬟,林知月认出是林夫人院子里的红姐,红姐也认出了林知月,正要说话,林知月连忙一手伸出食指按住嘴唇,一手快速摆动,让红姐别出声。 她轻轻靠近红姐,小声说:“我娘在里面吗?” 红姐点点头。 “那我走了,别说我来过。” 林知月刚才在林老爷那大搞叛逆,这会不想在林夫人这讨骂,挥挥手转身要走,却听身后门轴转动,林夫人的声音款款而来:“月儿,进来。” 林知月差点脚下一滑摔下去,被红姐扶着进了屋。 “娘,晚上好。” 林夫人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个绣绷,上面有半幅没绣完的图样,插着一根银针。窗子朝外推开,外面的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风穿过湖周光秃秃的树影发出簌簌的声音,林知月感到一阵寒意。 “听你爹说瑞王要下聘了。”林夫人微笑着说,放下绣绷,走来拉住林知月的手,“我之前总怕你会不成,今日总算放心了。” “你先别放心,”林知月小声说,“我不想嫁。” 林夫人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但还是好声好气:“你许是那天,看上别人家的公子了?” “哪跟哪呀,人家瑞王就不是真心想娶我,我……”林知月怕自己再说就要管不住嘴了,赶紧改口:“反正我嫁去了肯定会抑郁而死的,就像你现在一样,每天都不开心。” 林夫人脸色一沉:“女子嫁人不都是如此,你怎么只想着寻开心?” 林知月撇撇嘴,坐在窗前玩着一片枯叶:“我不管别人,我就想寻开心。您是我娘,万一我嫁过去被虐待致死,您也认为是我应得的吗?” 林夫人坐在另一边:“瑞王是王爷,怎么可能做出打死家眷这样的丑事。” 怎么做不出,皇帝眼皮子底下都敢做小动作,打死老婆——小妾哪算事啊。林知月在心里吐槽,嘴上说:“也许他已经做了呢,说不定他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林夫人叹了口气:“你若这样假设,这世上还有一个男子嫁的成吗?” 林知月将枯黄的叶子捏得粉碎,从窗口扬了:“看来娘并不担心我,那我以后做什么也和您没关系,我还要活命。” 她转身开门,身后的人却一言不发,回身一看,林夫人从绣绷上拿起绣花针,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林知月不忍心,撂下一句:“夜里黑,再绣要伤眼睛,娘还是早点休息吧。” 下了楼,林知月想起还让崔兰在厨房帮忙看着火炉。她奔到厨房,厨房已经熄灯,只有厨子值班的小厢房还点着一支蜡烛,崔兰坐在院中间的大银杏树下晃着脚,手边放了一碗泡胀起来的面。 林知月叫了她一声,崔兰抬起头来,小声埋怨:“我还以为小姐把我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跟我爹说了几句,太生气昏头了。”林知月伸手拉崔兰起来。 崔兰弯腰端起面碗:“这面已经糊了,小姐还吃吗?” “吃!我辛辛苦苦种的菜,当然要吃!” 林知月抓起筷子吃了两口,面粘乎乎的揪在一起,口感真说不上有多好,几片菜叶子缩水躲在面碗里也看不见。面是清水煮的,崔兰帮她撒了点盐,不至于没有滋味,却还是难吃。林知月错觉自己在吃呕吐物,越这么想越反胃,一边反胃一边吃完了。 “吃饱了,找点水我把碗洗了。”林知月四处找水,崔兰带她去水井旁边抽水。 “小姐,我刚听人说你要嫁给王爷了?” 林知月差点把碗摔碎,赶紧稳住:“没有的事,让他们别乱传。” 崔兰点点头不再多说。 林知月洗干净碗放到厨房的窗台上,和崔兰一起回碧华馆,一路上她眉头紧皱,琢磨出一个主意。 * 徐县这几个月不平静,先是准备皇帝南巡,各处都填了不少银钱,修整道路、规整河道、修葺房屋,设公用建筑,造新的娱乐场合;再是林家筹备多年的祠堂投入使用,林家才貌双全的大小姐从房上摔下来,几乎已经一命呜呼又活了下来,但她此前学会的一切都忘光了;接着又是皇帝南巡抵达徐县,热热闹闹一整天,地方还没待热乎就去了别的城市;最后是当今皇三子瑞王看上了在南巡游船上出丑的林小姐,林小姐竟然宁死不从,哭天抢地地要死在林家宅子里。 徐县人纷纷猜测林小姐看不上这样好的归宿的原因,有人说林小姐在等从小结亲的旧相识回来娶她;有人说林小姐自摔了之后疯了,分不清好坏;有人说林小姐只想嫁给当朝天子,看不上瑞王殿下;还有人说瑞王命里克妻,嫁给他的人落不着好,所以才多年未娶…… 林知月磕着瓜子儿听着崔兰转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崔兰和方圆都疑惑不解:“小姐,听了这些您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我可太开心了,”林知月喝了口茶,“我图的就是他们搞臭我的名声,瑞王听了再也不想娶我,最好别的男的听说了也都不想跟我结婚。” 前天晚上林知月琢磨出了办法,第二天早上就弄了点值钱东西交给府里的小厮,请他们出府去随便和别人聊聊,只需要告诉别人林知月不想嫁给瑞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传出各种各样的版本。果然,仅经过一天发酵,关于林知月的风言风语就传遍了整个徐县。 林知月想得很简单,只要她的名声臭了,再牵扯到瑞王就是晦气的,瑞王好歹是当今皇子中的长男,没必要惹麻烦。而且一个失去美名的女人,再说什么别人都难信,瑞王也就不用担心她到处乱说了。 方圆和崔兰虽然不明白林知月放着这么好的婚事不干,但还是为她开心,三个人嘻嘻哈哈在一桌嗑瓜子儿,仿佛所有目的已经达成。 谈笑间卢娘子走了进来:“小姐,瑞王来了,老爷叫我为你梳妆去见。” “哈?” 林知月大吃一惊,被按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进来了两三个妇女给她又是涂脸又是抹唇,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不出一刻,一个清纯可人就出炉了。 “走吧?”卢娘子问林知月。 林知月只道是死马当活马医,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吧!” 崔兰和方圆在她身后目送,林知月觉得自己走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林老爷在正厅接客,孟坪王爷身份尊贵坐在主位,林老爷坐在侧边,旁边林明晖只能站着。 虽然林知月自己也焦头烂额,却还是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可谓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林老爷平日在家里重拳出击,来了比他高一头的大人物也得唯唯诺诺;林明晖更是像个小鸡仔子一样,缩在一边尽力隐去自己的存在感。 林知月笑完也得收敛,躬身行礼:“在下见过王爷。” 林老爷不好发作,装作慈祥地说:“王爷来了,要行大礼。” 林知月扑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孟坪才慢悠悠地说:“小姐不必行此大礼。” 那你不早说。林知月谢过,从地上爬起来。 “听说林小姐对我们的婚事有异议?”孟坪端着茶盏,轻轻吹了一口。 林老爷急忙找补:“小女是听到这天大的喜事,一时昏了头了……” 林知月不管不顾:“我不是,我就是有异议,在下身份卑微、无才无德,不配得王爷喜爱。” “住嘴!”林老爷的慈祥再装不下去,恶狠狠地命令林知月跪下。 “我不嫁。”林知月不松口。 “你这像什么话?”林老爷气的吹胡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得到你说个‘不’字?” “是我嫁还是父母嫁?”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给我回房去!”林老爷一拍桌子,指着大门让林知月走,“好好做你的嫁衣!” 孟坪看父女间的怒火快要烧到一旁的林明晖了,才站起来掸掸衣服下摆:“林大人息怒。” 林老爷这才想起来王爷还在现场看着,连忙拱手致歉:“让王爷见笑了,小女前几日从屋上摔下来,学过的圣贤书忘个精光,才敢忤逆犯上,等她过了门还得王爷好好调教才是。” 林知月听了转身就走,跨出门槛后面对房里跪了下来,大声说:“女儿不嫁,今日就在这里长跪不起,求父亲收回成命,退了这门亲事。” 孟坪笑了起来:“看来林小姐铁了心要退亲,林大人不用多说了,你们二人正在气头上,不如和少爷先退下休息片刻,让我单独和林小姐说几句心里话?” 林老爷似乎在“未婚女子与外男单独相处不妥”和“让俩人多呆一会生米煮成熟饭”中略做纠结,最终选择了后者,他带着林明晖退了下去,留下几个仆人在正厅门口待命。 “林小姐说不想嫁给我,是有什么顾虑?”孟坪坐在离林知月最近的一把椅子上,表情暂时没有波澜。 林知月跪了一会,膝盖有点疼,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坐到孟坪对面的椅子上:“我还想问王爷为什么要娶我呢?” 孟坪绅士地拱手:“游船一遇,一见倾心。” 林知月笑了一下:“王爷是在点我吗?我知道您想娶我,是因为我在游船上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您不想我说出去,但您放心,我也没打算说出去,今后我打算在家里老死,一生不见外人。您贵为皇长子,早晚有一天手握大权,也不用担心我有没有在外面多说,实在没必要只为了封口娶我。” 孟坪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原来你都清楚,那本王更不能放任你在看不到的地方肆意潇洒了。” 林知月心里一震,发觉自己是自作聪明了。 孟坪继续说:“既然林小姐明白本王的来意,就应该清楚本王不容任何异变,恐怕你非得跟我走不可了。” 林知月感觉头都要炸了,怎么好话说尽这人还不肯放过她这个无辜路人……看来能那么干脆利落杀人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服的,难道就要跟着他走了吗?林知月还不到十六岁,这么早嫁人也太惨了。 环顾四周,林知月希望能有一道雷直接把孟坪劈死,一了百了,可惜当下晴空万里,林知月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