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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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微闭着眼睛,世间万物都是朦胧,众生大千全是负重。 薛凌全神贯注的在与自己抗衡,下垂的右手里平意一直蠢蠢欲动。她近来是朝着好些人低头颔首,但那些人不是个王爷,大小也得是个国公,这群蠢狗算什么东西? 她生怕控制不住,让这院里洒了血,只能强迫自己作个痴聋哑子,以至于那人的指尖在她脸上重重点了一下,再拿开。她居然还皱了一下眉头,才缓缓睁开眼睛。 五爷亦被这动作下了一跳,恐薛凌要发难,扯着那下人赶紧退了一步。不料薛凌眼光在几人身上来回犹疑,并未动作。她刚实没瞧见是谁干的,也不知道此人用意为何。 看见五爷拉了一把,虽猜是那人,但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心上刀晃了晃,终没掉下来,仍是个好好的忍字。就再忍他一天,若到时还是愤懑难平,多几个人给霍家黄泉路上当伴,岂不风光。 她便咧了一下嘴角,尚没开口,被拉开的那人拍掌大笑:“果然是,果然是”,他对着那五爷谄媚:“爷,这小妇人板上钉钉是个雏儿,江国公的儿子都不成器,有问题啊!” 薛凌嘴角还没收回来,听得此言,剑滑出来晃了个虚招,将几人分开,转而跃到门口,一脚将门勾起关上,反转剑柄后顺手将门栓推了进去,继而倚在门上,道:“有什么问题?” 一边说,平意一边就缓缓转回了原位。 又对着在墙边缩成一团的绿栀几人道:“你们先回后院,我处理好了就来寻你”。绿栀犹在拉扯,她到底没拉扯过另三个人,哭哭啼啼回了院。 薛凌喘了口气,她实在不想干这种事。头顶青天高悬,在院子里杀几个人,实属下下策,但是这人喊着江府有问题,一路喊回去了,那也不是什么上策。 明天霍云昇一离京,霍家就完了。朝堂上站着这么多人,再加上江府二少夫人的身份,拖个两天不是问题吧。而且这几个人拿着朝廷俸银,伪装成普通人来敲诈勒索,说是争斗中下了死手,就算魏塱有所疑,总也比现在回去说江府有问题的好。 那人犹不知大祸临头,看见薛凌关了门,就更没个遮拦道:“这大白天怎么关起门了,瓜田李下,江府不要脸了,咱哥几个还要呢。” 他说的江府有问题,决然不是薛凌所想的问题。一众巡城的卒子,与阎王麾下小鬼无异,说是没什么实权,却又有点微末势力,再有这么个替人消灾的油水活儿干,欢场的事,做不了皇帝三宫六院,但女人谁还没玩过八十来个,。 新婚妇人,说不得与闺阁女子迥异,总该有点细微区别。他盯了几眼,薛凌本又偏玲珑之貌,怎么瞅,怎么像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 且这皮相也算不得花容月貌,说能将江府二少爷迷得神魂颠倒,未免言过其实。联想那些风言风语,此人暗猜,莫不是这小妇人当初拿住了江玉璃什么把柄,逼得江府娶了她。 下作手段嫁过去,自然也讨不了好,所以才落得个堂堂少夫人出门,连个跟随的丫鬟的都没有。最要命的,多半还是个黄花儿。 江府的二少爷不举啊,说出去笑死人了。 既然江府这么瞧不上这位少夫人,再放肆些也算不得啥。得意处本就忘形,他又有意验证自己的猜想,虽然摸一下并不能验证什么,但那根手指还是点到了薛凌脸上。 即使薛凌关了门,他仍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刚刚薛凌只想逼出条道去关上大门,手上速度慢吞吞的,由着几人躲,确实不算什么好功夫。那人又没瞧见薛凌在老李头屋里的样子,不放在心上也属正常。 倒是五爷发了怵,强自镇定了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薛凌垂着剑,慢慢往前走,道:“我是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今日来探昔日齐府旧友,竟然看见四五恶霸横行乡里,鱼rou百姓,强抢民女。本是要押送见官,不料失手不查,想来自有青天老爷明见。” “夫人....” “你们是御林里最末等的外卫吧,等我将尔等身份挑破,看看那位指使你们的爷,敢不敢来收尸”。薛凌笑着打断五爷说话。 话音未落,有人就扑了上来,五爷喊着“先别动手”,一面想拦,只拦住那人收了一半,薛凌却是全然没收,人冲上去,平意指的是喉头,本是十拿九稳,但那人五爷那一拉扯开,偏了些许,只在锁骨处滑出个老长的口子。 她要再攻,去拿参片的人已经出来了,天知道老李头怎么突然就想开了,盒子给的痛快,还点头哈腰的送着,还念叨着“好汉慈悲”。薛凌一听见老李头说话就走了点神。 而那俩人一出来,就看见院里鲜血四溅,那人撒开盒子,冲到薛凌面前,借着她一个愣神的功夫,合着五爷一起将人往后拖了一丈,到屋檐台阶处重重坐下。 另三人本也是瞬间围了上来,想帮个忙,没想到这小妇人伸手如此了得,手里利刃又是吹毛断发,转眼也被逼到了台阶处。 几人聚在一起,盯着薛凌,皆是惊恐,一时之间都忘了讨饶。薛凌并不说话,只上赶着欺身过去,横过平意,想以平意之利,就势切几颗人头下来。 反正那几人聚作一堆,能切几颗算几颗。 要说杀人,其实适才打斗间就能办到。只是院里离门口近,她怕料理一个人,血rou附住剑,另外的趁此逃了出去。现在既然都已经到了屋檐下,便有了确切把握。跑,也就跑到门口墙边为止了。 五爷已经糊了一身的血,薛凌手上寒光总算划出些震撼。这些人拳脚功夫本算不得佳,也没个兵刃挡挡,看见薛凌上前,立马撒了手滚作一团,往旁边逃去,只剩那五爷搂着个胸前开口的人坐着呼呼喘气。见薛凌完全没收手的迹象,也只是闭了眼,并没甩了累赘走人。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来,倒是旁人有人痛呼了一声“哎哟”,老李头不知是吓是急,反正摔的不清,在台阶上咕噜噜滚了几个啪嗒一身贴地上,正趴在他那堆宝贝不已的参片上。 刚被那人撒手扔了盒子,自然又是一地琐碎,只是上头多了殷红点点。薛凌平意斜的老高,她看着老李头摔了,也没顾上去扶,只想快点将这蠢狗砍了,砍完了再去拎那老头。但这狗闭着眼睛等死,又好像罪不至死。她越想快,动作反而越慢。 “小少爷。” “小少爷。” 她还没砍下去,地上趴着的老李头却变了腔调,喊的凄厉又绝望。 “小少爷,平城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