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笏(一百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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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了,这些寻常琐碎就在这一日到头。人心从来不会一次凉透,总是凉了热,热了凉,凉了热,到最后受不住冷热交替,一次炸开个落得个片甲不剩。从此为善不誉,为恶不咎,冷眼瞧己瞧众生。 待绿栀哭到尽兴,薛凌总算问明了缘由。原是赵姨那两口子想回临春寻祖。这地儿好,顾名思义,临近春天,四季长青。绿栀说起时有几分向往神色,却没提起既然是临春之地,何以祖上会沦落到逃难来京。 然她虽向往,那个叫石头的后生却是几代近京人,穷是穷了点,可家中有父老尚存,当初来存善堂是帮工兼学门手艺。 老李头纵是半桶水医术,仍庆幸自己后继有人,教的尽心尽力,绿栀又娇俏可爱,石头自然满心欢喜。虽知短短数月,一切梦幻泡影。老李头撒手人寰,绿栀一家要拔腿开溜。再是难舍,家中劳力也不可能随了绿栀一家远去,这不,绿栀就搁这哭上了。 薛凌不以为意,只听绿栀说爹娘打定主意要走,随后又翻来了房契交还与薛凌,说是卖了可惜。 推推嚷嚷间,薛凌怀里揣的那些银票最终进了绿栀荷包,连当初在齐府送的各式小玩意,这一家三口其实已然身价不菲。随着老李头在市井盘桓这么久,想必去哪都能过的自在。 薛凌笑笑道了别,往老李头房间收拾了些旧物,连同自己往日遗在此处的小东西一并带着要走。临出门,绿栀又抱了一摞事物大呼小叫的追出来。 薛凌转身站着未伸手接,绿栀将包裹递与她道:“这是小姐你最初往齐府带的衣物,贵重的很,我怕生虫,没敢搁在无人处。就收妥了放在我那屋拿人气养着,你带回去吧。” 进齐府的衣物?薛凌皱眉,白花花的银子她都懒得看,什么样的衣物值得绿栀特意追出来。她刚要说让其自行收着,绿栀直接推她怀里道:“拿去吧,我见小姐在齐府时喜欢的很,当初还特意替你补了一道儿。” 说罢不管薛凌接与不接,撒手转身就往回走。补了一道.....薛凌仍记不起她有什么衣物贵重到破了还舍不得丢,须得绿栀补一道。抬手想解开上头系绳查看,绿栀又回头喊她:“小姐,你以后要好好看着这宅子啊,那树石榴花可好看了”。言罢有些不好意思般,低了头小声道:“有些话我是胡说的,如今这模样,也怨不得你。” 薛凌手在半空,趁势往里摆了摆,示意绿栀赶紧进去。这一耽搁,歇了拆开看的心思,拎着一并回了薛宅,想着得空再看。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含焉还没走,但薛凌进院动作极轻,直进到屋内,她仍没发觉。直到薛凌找东西时毫不客气踹翻了张桌子,含焉听见动静,窜至门口,颤抖着声音高喊:“是谁!谁在里面。” 薛凌停下手上动作,往外走了几步道:“你没出去么,今日晚间我便要走了。你确定还要在此处。” “薛姑娘....”,含焉手里拿着的木棍应声落地,又是满脸眼泪。冲上来抓着薛凌手道:“薛姑娘,你不要丢下我,你不要将我丢在此处,你当初答应我来京中寻你的。” 薛凌扯了两下袖口不得,没强硬扯,道:“我是答应了,你如今寻到我了,我替你买一座干净宅子,由得你坐吃山空都行。” 她看了一眼四周,接着道:“要是你不怕,此处也行,只管将过往看到的权当没看见,嫌冷清我给你寻俩下人,你怎样都行,但是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薛姑娘,我只想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求你不要扔我一人在此处。刀山火海,地狱黄泉,你要去哪,你带着我吧。就像当初在胡人那一样,你带着我,你带我走把....” 她抓着薛凌衣袖不肯放,哭到喘气不顺。薛凌站着没答话,含焉又道:“薛姑娘,我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你带我走吧,我识文断字算账什么都会一些,你就当是添了个下人,你带我走吧。” 话到最后,人直接跪在了薛凌面前。 薛凌别过脸道:“好,我带你走,你去收拾东西吧。” “当真?薛姑娘,你等我”,含焉蹭一声站起撒了手,钻进隔壁房门又探出脑袋摸了一把眼泪,斩钉截铁道:“薛姑娘你要等我。” 薛凌回身进屋,听到隔壁叮里啷当响,接着拾掇自己的东西,不过片刻,含焉就拎着个小包袱站到了身后。 薛凌一回头,还未开口,含焉急急道:“薛姑娘,我收好了。你现在就要走吗,我可以立即跟你走的。” 她好似怕薛凌不信,将身后包袱往薛凌眼前一扬,辩解一般道:“你看,我都收好了。我没多少行李,不会拖累于你,不重......” 含焉左右看了两眼,走至桌子旁,打开来展示给薛凌看,道:“你看,不重的,就是屠大哥..”,她更咽了一下,继续道:“就是屠大哥替我买了两身衣裳。” 话音未落,包袱又被系上,整个抱于胸前,往薛凌进出走了两步,要着脑袋道:“不重的,我们这次去哪?也要骑马吗?” 薛凌轻叹了声气,接过含焉手中包袱道:“你去歇着吧,我还有些未收拾,待一切妥当,我带你去我长住的地方,那里人多,定会将你照顾的极好。” 含焉一把将包袱抢回来紧紧抱着道:“不用的,我不用。薛姑娘要收拾什么,我来替你收拾,我从小就干这些活儿。” 她绕开薛凌往里走去,想抢着帮忙整理。忽记起那晚忍不住好奇瞅了一眼,这屋子里白纱红血断手死人.....脚下登时不稳要倒。 薛凌本是追着要劝,刚好赶上将人揽住。扶正了含焉,薛凌道:“你出去吧,我说了带你走,就决不食言。” 含焉人站稳了,却不肯撒手,也不管包袱跌在地上,只双双手扶着薛凌肩膀道:“我信你的,我信你的,薛姑娘,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屠大哥究竟去了哪?” 薛凌瞧着含焉眼里一汪水,柔声道:“他在乌州,也许再过两日就回来了”。她好像并不怜悯,甚至有些厌烦纠缠,却也哄的好声好气。想想江府苏府陈王府瑞王府,她要塞个人进去混饭吃也是容易,当个贴身传信的也无妨。 含焉看薛凌脸上笑意,初觉这位薛姑娘如此温情,退后了两步道:“当真么。” 薛凌接着去收拾东西,随口答道:“大概是吧,我也说不准”。含焉拾起包袱,并未退出房门,却也再没追问。 一听得申屠易可能不会回来,她缩在床头臆想千万种方式去追寻。可薛凌一出现,她最先问的,是自己的日后去处,并不是有关申屠易的下落。 含焉站在原处,用包袱捂住脸,泪湿了一片,却了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