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清醒

    这波如浪涌的高潮过后，季云烟终于从春药的漩涡中拽回了些意识。

    她看着眼前吹了火折子准备点灯的男人，突然有些后悔。

    “别点。”

    魏焰无措顿步。

    此时泛进室内的月光，其实亮度已然足够瞧见偏头回顾的男人模样。

    身材欣长，复又丰神俊朗，实打实住在了季云烟的审美范围内。

    但她偏偏有个习惯，来路不正的异性，在她这里，终归不能久存。

    于是此刻，连光明正大的面对面，她也不想了。

    系好最后一根衣带，扫了一眼他床上单薄的被褥。

    此时恰是寒冬腊月，若不是靠着方才春药的热力，恐怕此时她就要冻死了。

    她冷得颤了颤，毫无情绪地问他。

    “西周国质子，是么？”

    季云烟终于在刚才那个初吻里，回忆起——

    六年前，东齐大败西周，年仅十六的西周六皇子被迫戴上脚镣，徒步千里，赴东齐为质。

    一年后，东齐禄川皇室把西周质子送往郦锥，囚于邵阳皇宫。

    而眼前这位，想必正是此人。

    之所以季云烟能想起这段回忆，还要“得益于”西周质子入郦锥皇宫后，沿着青云道一路跪行，受尽全宫冷眼嘲笑。

    原主当时被宫墙外吵嚷所吸引，于是也迈出宫门，去瞧过他一眼。

    “嗯。”

    魏焰回过头，没什么情绪。

    他这些年过得很难，她能猜到，但她自己尚且还不能自保，妄谈同情，终归可笑。

    “我说了不需要你负责，”

    季云烟说得风轻云淡，不想给他压力。

    “今夜的事，就和月光一样，日出便散了。我回去了。”

    她强忍着刺骨，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一步一步，越过僵立在原地的男人。

    她突然回身，他立刻撇开久驻她身上的视线。

    “可以送我到青云道上吗？天虽要亮了，但……”

    魏焰垂下头，低低“嗯”了声，跟了上去。

    照射在青云道上的天光已然微微发白。

    身后究竟有没有视线攀在她后背，她已然不关注了，如不出意外，此生都未必会再见这个男人一次。

    季云烟的脑袋里净是接下来的打算。

    她甚至做好了回到屏兰宫就要面对太后发难的准备，但是——

    没有。

    只有跪了满地的屏兰宫人，抬眼时神色憔悴，像是等了她一夜。

    昨夜彩荷随赵嬷嬷一同入内，虽提着药的是赵嬷嬷，她却没有任何理由在刚刚升官的时刻下手去害季云烟。

    况且她还是皇帝亲手挑的嬷嬷，退一万步，她的嫌疑也不可能有彩荷大。

    必是那碗药被他人碰过了，而这人……

    季云烟扫过他们，视线最终落在跪得最远，抖得最厉害的彩荷身上。

    她勉强死里逃生，按照她过去在现代的性子，必是以牙还牙。

    脚底冻了她一路的冰冷彻底将她扎醒。

    秦念，你现在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

    更何况，你身处走错一步就可能丢命的深宫，讲法治，讲道理，讲公平……

    统统行不通。

    唯有强权。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朝地上的狗腿狠狠发难，明天呢？将来呢？

    现在尚且还没有与太后正面交锋，她便吃一大亏；

    若那老女人真要下定决心整死她，她哪来的生路？

    她闭了闭眼，咬紧了后槽牙，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再睁眼时，季云烟眼中已是一片娇弱，她柔柔地径直瘫软下去。

    幸好慧心眼明手快，又离得近，在众人惊呼中，三两步踉跄而来，将她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