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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激怒

    

57.激怒



    次日,金美娜脸未消肿,一位自称是魏哲扬特助的男人解锁上门,后面还跟了两个保镖,说要帮她打包行李。

    “去哪?”金美娜语气戒备。

    “老板的家。”

    “我哪都不去!你们赶紧离开,不然我就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魏哲扬有病,你们也有病吗?”

    特助语气无奈:“我们没病,我们只是打工的,老板发话,我们不敢不从,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再说了,报警有什么用啊,现任海市公安局长和老板称兄道弟的,你报警,没准公安的人会开着警车油门踩死把你送到老板家……”

    两个冷面壮汉把娇弱的仙女布偶猫吓得乱窜,被金美娜搂入怀中,轻声安慰。

    见自己精心布置的家被几个粗手粗脚的男人搞乱,她心痛不已,连声制止:“别动我的多rou!别摘我的风铃!别碰我的香薰!别进我的卧室!别……你们别动!我自己收拾,你们出去门口等着!”

    几个男人听话地站在门外,把前室堵了大半,金美娜生怕他们被人撞见,又放他们进来。

    “算了,你们还是在里面等吧,安静一点,不准喧哗!”

    金美娜先把洗衣机的衣服晾出来,将还没怎么用过的厨具收捡起来,打开冰箱,把里面的冻货一股脑取出来,分五趟搬到对门邻居家。

    邻居家只有女主人在,她关切地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她说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邻居问及魏哲扬,她笑了笑,轻轻点头,邻居直夸二人登对。

    “这么体面的女婿,你爸妈该多高兴啊!”女邻居热情寒暄。

    魏哲扬派来的人看她像小蜜蜂一样,在房子里足足忙了两个小时,最后却只拉着一个小拉杆箱,抱起那只漂亮的小布偶猫,轻装上阵。

    布偶猫朝猫饭盆喵喵两声,她捡起饭盆递给特助,布偶猫又朝猫爬架喵喵两声,一个保镖自动走到架子面前,拆积木似的三两下把一米八的猫爬架卸掉,捆柴火似的捆起来,拎在手里。

    断电时,金美娜想起画室里吃饭的家伙们,有些犹豫要不要让另一个保镖帮她搬画架颜料,转念一想,算了,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回来,搬来搬去,多麻烦呀……

    ——

    金美娜在海市混了二十年,竟不知市中心有这么一处地方。不同于叫得响亮的某豪宅楼盘,这个别墅区被外人讳莫如深,占地极广,只有零星几幢小楼躲在茂盛的绿化里,随着飞驰的汽车一闪而过。

    特助下车一通捣鼓,别墅大门自动开启,又往里开了五百米,金美娜看到了一栋五层别墅,说别墅不太准确,也许小型宫殿更能形容它的豪华奢靡。

    金美娜腹诽魏哲扬这几年究竟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也不怕晚上闹鬼,跑都跑不出去……

    特助和保镖帮她把行李搬到屋里,因为不确定老板是不是要和她一个房间,便征求金美娜的意见。

    金美娜问明魏哲扬的房间,指了指通道尽头离得最远的一间。

    她抱着阿欧跟在一行男人的身后,缓缓下楼,却见一个身材高挑、同她有几分神似的姑娘坐在大堂,一边捻葡萄吃,一边娇嗲地讲电话。

    “知道啦魏总,您的需求,我什么时候没满足过啦?我杨红铃的服务,您一百个放心!”

    魏哲扬在那头又讲了什么,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串笑声把特助连两个保镖笑得头皮发麻,他们都是老实人,虽然偶尔帮老板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本质上那是老板干的,不是他们。

    老实的他们,着实没见过老板的1号情妇和2号情妇狭路相逢的尴尬场面,生怕被卷入争风吃醋的是非里,一个个忙不迭地遁了。

    金美娜九年没有虚度,增长了许多见识,也练就了一番眼色,她一眼就看穿了对方妓女一类的身份,还没等她开口搭讪,就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

    杨红铃是奉魏哲扬之命来气金美娜的,魏总在电话里说,把她气哭一次给十万,发一次飙二十万,妈耶,这钱可比挨打好挣多了!杨红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金美娜的眼神如同一个行走的ATM,怎能容她不战而逃,留自己孤身一人,在战场损失惨重,啊不,是寂寞如雪?

    她提着裙摆噔噔噔上楼,拦住金美娜的去路。

    金美娜疑问地看她。

    “听哲扬说,你今年29岁,过年就30了,比我大5岁,我就喊你金姐吧?”

    “我叫陈美溪,你可以喊我陈姐。”

    “……”咦,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会所的女人们个个都介意年龄介意得要死,包括她,她这个年纪在会所里算是高龄了,经常被嫉妒她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喊jiejie,气死她了!她认为女人没有不在乎年纪的,如果有,一定是装的!

    杨红铃再接再励:“陈姐,你平时是不是不注意保养啊?眼下都有干纹了,听说女人过了三十,衰老速度超级吓人!”

    金美娜瞥她一眼,知道对方是故意刺激她,如此拙劣的说辞,她要是上当,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她在房门口站定,柔声道:“我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而且衰老是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六十岁,皮肤光滑,没有一丝皱纹的老人家,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美娜挂着一丝怜悯的微笑说完,“啪”地甩上房门。

    杨红铃眼珠乱转,她这是生气了吧?肯定是,甩门的声音这么响,一般生气才甩门呢……

    她立刻美滋滋地给魏总汇报进展,魏总夸她干得好,继续保持。

    她备受鼓舞,午餐时,又问金美娜:“听说陈姐是海市人,海市教育资源好啊,陈姐学历一定很高吧?”

    金美娜恍若未闻,只管吃饭。

    “你爸妈知道你在魏总这里做什么吗?”

    “他们没意见?”

    “魏总有没有那个你,一次多少钱呀?”

    ……

    无论杨红铃说什么,金美娜打定注意装聋子,只当她是空气,吃完抱着布偶猫去了后花园,意态闲适,自得其乐。

    入夜,魏哲扬比平时早回家,见杨红铃萎靡不振地坐在大堂,看见他,露出心虚的表情。

    “怎么样?”

    杨红铃一五一十地汇报当天为气哭金美娜所做的种种努力,最终结果是,反而是她被金美娜吓哭了。

    饭后,金美娜抱着小布偶阿欧去花园遛弯,杨红铃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打探她的私事,以期抓住痛点,精准打击。

    她烦不胜烦,说杨像个二百五,她不会跟个二百五计较。

    杨红铃气恼地站在一棵榆树下,突然头皮传来异样的触感,她伸手欲摸,被金美娜制止。

    “别动!你脑袋上有只大蜘蛛,巴掌那么大。”

    杨红铃最怕多足的节肢动物了,她家在农村,墙角全是某种像蜘蛛一样的节肢动物,密密麻麻趴了一片,十分瘆人,每次如厕,她都要做足心理建设才敢进去,还做过被巨型蜘蛛抱脸的惊悚噩梦……

    巴掌那么大的蜘蛛……幼时噩梦成真,杨红铃不敢伸手去拍了,她一动不动定在原地,全身发麻,软软地瘫在地上,上半身却保持僵硬状态,生怕惊动了头顶的“大蜘蛛”,它便会爬过自己的脸,钻进领口……

    “你你你,你快点帮我把它抓走呜呜呜,求你了……”她五官移位,涕泪横流,嗓音发颤,显然怕到了极点,每一秒对她来说,都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金美娜捡起一根树枝,在她泣不成声的催促下,表情淡定地靠近,然后顿住,树枝悬在半空。

    她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怕蜘蛛啊?”

    “呜呜呜,别废话,你快点……”

    金美娜微微一笑,从她头顶挑下一片树叶,朝她面门一吹,“meimei,你怕蜘蛛,我可不怕,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蜘蛛掺进你的饭里,让你尝尝它们的味道,或者把毒蜘蛛磨成粉倒进护肤液里,八成会烂脸哦……”

    魏哲扬听完,说不可能,金美娜也怕那些玩意,她只是吓唬你的,真看到虫子,没准叫得比你还大声。

    杨红铃面色惊恐,奋力摇头,嗓音发抖∶“才不是!魏总,她真的不怕!晚饭的时候,她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玻璃罐,好多蜘蛛在里面爬来爬去……呜呜呜,吓得我饭都没吃……”

    魏哲扬短暂沉默,金美娜以前是很怕虫子,不仅是蜘蛛,几乎所有体型超过一定大小的昆虫,她都怕,会飞会跳的更是噩梦。

    九年前,二人离开中转站京城的前一天,魏哲扬要带她去胡同里斗蛐蛐,金美娜连连摆手,表示不去,不屑地说虫子有什么好看的。魏哲扬听出她的底气不足,故意激她,你该不会不敢看吧?金美娜冷笑一声,跟他去了,可却在一群大爷激动的喝彩声中,眼睛半睁半闭,脑袋要侧不侧,偏偏嘴还特别硬,说不就是两只虫子打架吗?胖点的要输了吧。这可戳了大蛐蛐主人的肺管子,大爷扔下草根,起身说嘿,你个丫头片子……谁知腰间的蛐蛐笼盖被他突然起立的动作掀开,里头的两只蛐蛐嗅到自由的气息,纷纷越狱,吓得金美娜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九年光阴,能让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集团总裁,也能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怕这怕那的娇娇女变得坚强独立、井井有条。

    时间的力量强大如斯,但具体吃过哪些苦,流过多少泪,除了岁月和亲历者自己,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