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菌病栋
“我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L·Lawliet审视着脑海中出现的突兀的问句,事实上他弄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会在答案如此明晰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问题——因为他患有一种罕见的免疫疾病,因为他有嵌合的生殖系统。 不过现在可能还需要在病历本(如果存在的话)上再加上一条:他怀孕了。 名为阿弗尔诺的私人疗养院内,身着无菌防护服的主治医师坐在诊疗桌的另一头,桌面上硬质的报告单中央有一幅黑色背景的图像,只在一块扇形的区域内有不规则的白光。L仔细地瞧着它,即使他早已在自己未察觉到的时候分神,视野里只是一片没什么意义的白线勾勒的画面。 “……胎儿大约有6-8周大了……”被布料包裹着的指尖指向报告单上的某处,大概是为了方便cao作,无菌服的手肘至指尖紧缚着医生的身体,其余部分则十分宽松。 “请您回忆一下在这个时间范围内进行的性交,以便确定具体的孕期……” L把视线从报告单移向正在对他说话的人,ID卡在那人胸口前的一个塑料槽里。名字是……夜神月,没错,他请来的那个基因治疗专家确实是叫这个名字,他来阿弗尔诺是想要治好自己的免疫缺陷。 在无菌服的面部有一块方形的塑料视窗,L从那里看进去,尽管有一点反光干扰视线,但从整体的皮肤状态来看,这名专家非常年轻。偶尔掠过视窗的发丝是栗色的,那双正看着L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两下,有种让人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奇异的谦逊感。 “您好像分神了。” “哦……”L把视线从夜神月的眼睛上移开,“抱歉。刚才你是说需要倒推孕期吧?” 夜神月点了点头,体贴地不再说话,好让他能好好地回忆一番。 房间里一安静下来,L就注意到自己的鼓膜好像又蒙上了一层皮rou,原本应该没什么声响的室内,他却一直能听见一种类似于蜂鸣的模糊的声音。这种现象从前只在海拔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有过,L张开嘴又闭上,想通过这种方式平衡一下压强。 这模样像池塘里浮上水面来补氧的鱼,L这样反复了几次后,感觉症状缓解了不少,连带着思维都回到了往日活络的状态。 “六到八周前这个时间段,我记得是没有性交行为的。我可以和我的管家通讯确认一下吗?” “那么就是生父不明确了。”夜神月在报告单上简要地添上了两句。“至于通讯,因为无菌病房区域内设置有精密仪器,信号可能会干扰运作,所以大概是无法直接在这里施行了。您可以整理一下想要询问的信息,由我代为传达。” “……让渡整理一下我之前的行程,然后麻烦你打印出来就好。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吗?”那个词语对他来说还有点陌生,只暂时与报告单上的影像联系起来,和他本人的关系不怎么大。 “您的体质特殊,药物流产不适用,负压吸引虽然满足妊娠十周内的条件,但疗养院内缺乏进行手术的器械,需要进行借调。” “借调大概需要多久?” “您可以听见吗?屋外的风声和雨声。海上的风暴来了,现在正是雨季,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才适合降落,所以您可能需要做好使用钳刮术终止妊娠的准备。”夜神月停顿了一下,L看不出来他是在犹豫还是在思考,“这几天您可以多考虑一下,毕竟假两性畸形受孕的几率很低。” L有点头晕,他说不清这个症状应该怪罪他肚子里的那个东西,还是该归咎于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这让他暂时地想要放弃思考。于是L点了点头,只随便地应下了主治医师的话。 接下来夜神月带着他简要地介绍了一下无菌病房内起居的一些注意事项。诊疗室同时也被用于就餐,高压灭菌的餐食会定时通过小型的电梯从楼下运到这个房间里。至于与诊疗室面对面的病房则和一般的住院部差别不大,盥洗室、储物柜、病床、挂在墙上的电视,一套桌椅。由于是单人居住,所以房间内的空间显得十分宽裕。 “这里的空气循环系统配备有微米级的滤膜,同时在检测到无人时会开启紫外灯杀菌。不过由于紫外线在作用的过程中会产生对人体有害的臭氧,所以如果臭氧水平没有降低到一定程度,门会无法被打开。遇到这种情况请不要担心,大概最多只需要等待三十秒。” “与餐食同理,您每日的换洗衣物会通过储物柜内的平台运输到楼下,换下的衣物也请放在那里。另外还需要提醒您一下,在洗澡时还请小心,不要过度地清洁皮肤,如果有炎症或其他任何不适,您可以通过床头的呼唤铃通知我。” L目送着夜神月迈出透明的推拉门外,在那里还有一个大约三四平米的空间,是专门用于杀菌等cao作的区域,再往外则是一扇需要身份认证的铁门,有像保险柜一样舵型的门锁。 夜神月站在那里,向他挥了挥手,动作得体得像是程序设定过一般。 “再见,Lawliet先生,希望您在阿弗尔诺的第一天过得愉快。” &&& 谁也不知道,世界第一侦探从不露脸的原因不单单只为了神秘感或防止被仇家知晓,更重要的是——他从确诊后就一直生活在一间无菌的“泡泡”里。 即使衣食住行都能被满足需求,但被限制的永远是最想要的,比如说在春天去草地上感受那些文字里描述的“和煦的风与阳光”,又或者不用做防护就能在夏夜里行走,打雪仗是什么滋味他也一直很想尝试…… L研究了一下房间内的电视机,发现不仅没法联网,也不能收看电视节目,只有一些已经预载好的影视资源,完全是聊胜于无。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这个吧。蹲坐在床头的L好像想起了什么,试探着缓缓移动身体,直到脊柱久违地伸展成平直的弧度。 背部的肌rou也有点酸痛,毕竟它们也很有一段时间没有在这个方向收缩了。L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肋骨由一种悬浮的状态慢慢地、坚定地与胸部的皮rou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甚至不是“贴合”,而是某种更具恶意的“顶撞”。 L迟疑了一下,将手掌盖在了下腹部上。掌心触及的躯体和平常好像没什么区别,反而是被耻骨支起的手腕触感更强烈一些。 好像没什么区别,好像和活着的每一秒都没什么区别。空气循环系统运作的声音很细小,几乎要嗡嗡的耳鸣声盖过,屋外似乎确实有雨点击打或是风掠过的声响,只可惜被建筑的外墙挡住,所以不怎么清晰。在接受基因治疗、免疫疾病痊愈前,他暂时是没有机会直接接触它们了。 L就这样定定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天花板上环形的LED灯偶尔会有频闪的现象,不严重。他突然翻身下了床,身子又恢复成舒适的略微驼着背的样子,然后去储物柜拿上换洗衣物就进了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