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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进之慢慢俯下了身子,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李述的掌心里。以一种又似安慰,又似求饶的方式依偎着她。 在她睡着的时候。 他感受着额头她手的温度,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极近,就像年少时那样。恍惚间他也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诸事不管的少年。 …… 崔进之靠着李述的掌心,几乎都要睡着了,却忽然觉得李述的手动了动,然后迅速地从他额下抽走了。 他抬起头来一看,见李述不知何时已醒来了,还是那双通透的眼,只是却疏离地看着他,“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她的话里没有关切,只有隔膜。 崔进之道,“没什么,就是想着……你今日被父皇训斥了,我怕你想不开。” 他见李述如此隔阂,话出口都带了几分涩意。 李述坐了起来,拿过枕头搁在腰后,靠着床头看着他,声音淡淡的,“我没什么事。” 她多日谋划成功,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想不开的。 崔进之进屋后也没点灯,唯有廊下灯笼透出影绰的光,显得屋里有一种暧昧的氛围。 李述皱眉,这种氛围让她浑身不舒服。她喊道,“红螺,点灯。” 红螺闻言捧了烛台进来,然后依次点着了屋里的几盏灯,顿时就亮堂了起来。 崔进之坐在床畔,看着烛火照在李述脸上,她只是沉默,靠着床头看着他,静等着他说什么正事。 可他能说什么事。 他感觉自己没有话可以说。 崔进之只能道,“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于是李述又皱了皱眉,觉得崔进之不正常。 “你怎么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是太子又有什么吩咐让我去做么?” 太子不会御下,一旦谁做了错事,损了他一丁点利益,太子立刻就不耐烦再启用了。 今日含元殿里一切都因李述而起,以她对太子的了解,太子是不屑于再把她这等无用之人纳入东宫了。 太子门下的狗多着呢,不缺她这一条。 难道说她竟然算错了,太子还要让她做什么事? 那她接下来就该再装得失魂落魄一点,好把太子给搪塞过去。 李述心间转过很多思虑,桩桩件件考虑的都是朝堂政治,唯独没有考虑到个人感情。 崔进之见李述如此,觉得心口又沉了一分。 在他没有察觉过来的时候,雀奴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纵然二人如今同坐一张床上,可她面色冷淡,仿佛要将他推拒在千里之外。 他摇了摇头,“没有,太子对你没什么吩咐。” 事实上今天下午,太子在东宫把李述从头怪到了脚,恨不得让人把她揪到东宫来狠骂一通。还是崔进之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太子的冲动。 李述长眉愈皱,“既然没什么紧急的事,你来我房中做什么?刚睡醒就瞧见你,我还当朝中又出了什么大变故。” 崔进之在她的卧房里出现,简直就是奇迹,奇迹到她觉得突兀至极。 李述说着就拢了拢肩头散落的衣裳,又道,“既然没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竟是开始逐客了。 崔进之难得跟她这样和谐地相处,没有争执,也不谈政事,竟然有些留恋这样的氛围。 李述虽赶他,他却也不想走。 正想找个理由多待一会儿,却见李述不自觉的将手在薄被上擦了擦。 仿佛掌心有什么脏东西。 崔进之目光一滞,只觉得李述的动作好似掐在了他的心头,瞬间就让他无法呼吸。 她竟已嫌恶他至此,连接触都不愿与他接触了么。 崔进之愣愣地看着她的手,李述见他半晌不言,带了几分不耐烦,“你还有什么事儿?” 她困着呢,两个晚上没睡觉了,能不能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没……我没什么事。” 崔进之忙道,仿佛找补面子一般,“正好我永通渠也有事,我也要走了。” 他不能再看李述,转过身就走,一路往门口走去,背影竟瞧着有几分仓皇。 李述看着他离开,觉得他奇怪。 崔进之今夜又犯了什么神经病。 她不再去想他,吩咐道,“红螺,取帕子来,我擦擦手。” 叫崔进之抓了手,总觉得怪腻的。 红螺忙浸湿了帕子,拧得半干给李述递了过来。 李述擦了擦手,听红螺道,“奴婢怎么觉得……驸马爷刚才心情好似不大好,瞧着脸色灰败。” 李述却不甚在意,“这一两天忙,估计他累了吧。” 崔进之有青萝照料,她cao心个什么劲。 叫崔进之吵醒了,李述一时半会儿也没了困意,问道,“五万石粮食的事交代下去了么?” 父皇罚她三天之内再交五万石粮食过去,李述自然不能怠慢。 红螺点头,“已告诉录事了,录事正忙着清点各庄子的粮食,明日就让人去运粮。” 李述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事,叫人去万年县,把刘管事叫过来。明日我要见他。” 她要罚他。 吩咐完又坐了一会儿,很快困意袭来,李述躺下,很快又沉沉睡去了。 次日刚睡起,就听红螺来报,说刘管事已跪在花厅请罪了。 李述梳洗罢就去了花厅,刘管事见她来了,一脸懊悔,忙不迭道,“公主,都怪我没看住粮食,叫人抢了去,导致公主吃了这么大的亏。” 平阳公主因征粮一事被皇上当庭训斥,这件事已传遍了长安城。 刘管事说完就磕了个头,认错的态度倒是极好。 可李述只是坐在正座上,手里捧着一盏茶,也不喝,也不说话,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他。 目光似有千斤重。 刘管事后背的冷汗登时就流下来了。 他跟在公主身边也五年了,旁的都不怕,就怕公主不说话。便是骂他一顿、罚他一顿那都是好的,说明公主还想继续用他。 可如今这不说话……反而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刘管事挣扎着为自己辩解,“沈大人带着五百兵丁,可那夜庄子上只有二十多个护院,其他人都被调去别的庄子了。” 不是他不想拦,天地良心,他对公主一片忠心,只是他拦不住。 刘管事硬着头皮道,“那夜驸马爷也没拦得住沈大人抢粮。” 言下之意是,驸马爷手底下可是兵部的人,他们都没拦住,他一个小小管事,拦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 谁知李述闻言,一下子就把茶盏顿到了桌子上,茶水溅了一桌子。 “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李述冷道,“本宫不是怪你没拦得住沈孝,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本宫叫你过来,只是想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