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神灯(隔壁换了新房客又在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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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素所在的单位说好听点是公改私,自负盈亏激发企业活力,拼人脉敌不过正统国企,主打物廉价美又搞不过内卷的私营。 驻地业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获得这次项目承包的入场券,谁也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人员变动将好好一盘计划打成流沙。 直辖市大三甲医院的高层更迭不可能毫无预警,如今这局面可见跟新决策者的连线并不理想。 商业社会的业务往来又岂止是公平竞争如此简单,拼的还是人情世故,交际影响。 按理HIS投标工作中运营部只负责技术层面上的问题,前期洽谈发挥的作用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微乎其微。 奈何市二作为公司今年重中之重的战略目标,投标日子在即却徒生变数,郝经理得到指示也只能临危受命带上陈素一起来受苦受难。 几天下来,陈素不堪其扰。风里来雨里去随同周旋在各种饭局与提供各种技术工作的支持,夜深人静回到酒店,隔壁换了新房客又在“拉灯”。 偏生上海的雨一连几天不停,她讨厌雨天,一下雨就犯懒,拍死了一只会飞的大蟑螂后,隔着墙的另一边整个人筋疲力尽横陈在床头,自己也按着开关百无聊赖地手动拉灯。 春天果然是交配的季节。这么冷的天,母蟑螂都迫不及待跑出来繁衍后代。 陈素盯着明明暗暗的天花板,与容意诉苦,连声音都是睡意疲惫的温软沙哑,“如果世上真有神灯就好了,我擦一下灯罩,许个愿就能赶紧结束这趟磨人的出差之旅。” 当时容意人在北京,下榻西山某座建筑,四九城正处于换届的敏感时期,处处都是交通管制,严密的武警把守。 他在卧室握着手机,临窗推开半扇,晴空辽阔的好天气,东窗是万顷盛开的西府海棠,月华悬在枝头,皎白清辉下一层又一层粉云繁影随风袅袅。 衬衫上的纽扣已经解开好几颗,领口敞到胸膛,散尽一身应酬的酒色旖旎。夹在指间的烟支轻抖一抖,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让他真正卸下戒备只有无人时分,那熟悉渴望的嗓音贴近耳边絮絮响起的这一刻。 陈素在电话里隐隐的笑,说自己今天在酒局上面不改色喝倒三个掮客,其中一个是医院的配送商,席间开玩笑地问,你们搞IT的是不是什么都做?能不能做防盗系统啊。 陈素也懂人情世故,想要什么效果就给什么效果,跟着装傻充楞,清纯无辜像极个笨蛋美人,回道做啊,“钱给够,导弹防护系统也给你做出来。” 迎来一片或活跃气氛或起哄的笑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陈素对着酒店的神灯许愿有效果,这么多场饭局酒宴下来,终于迎来了飞跃性的进展。 高层总监秦驰宇在中午时分回酒店带来好消息,几番牵线搭桥下,卫生系统某某秘书,是市二新院长在任医大时的得意门生,今天忽然有了回复,倒是可以通过他这层关系引见一面。 当天火急火燎拉上自家金牌业务安捷直奔目的地。 安捷躲在酒店套房,闲来无事看陈素几个异地出差的同事处理一些内务工作,一边唠侃。她是上海本地人,讲话时腔调俏皮又娇媚。 说起自己在外跑业务,跟某某整容机构关系打得好,医美微调打了个五折。某一日从公司楼下跑出来,因为要赶饭局见一位很重要的客户,一个没注意,迎面就撞到商厦工人抬过来换装的玻璃门。 她指给陈素看,得意分享道:“你瞧,技术够可以的吧,鼻骨都没歪一点,虽然花了十几万,那也赚大发了。痛是自然痛的呀,但当天安排可没耽误半点。” 陈素咬着杯美式咖啡的吸管,传说中的尬聊大师,自然十分捧场地仔细看,笑着问:“眼角也是开的?” 安捷也大方承认:“宝子真厉害,垫鼻骨买一送一做的啦。怎么样?也很可以吧?起初还怕效果不好,毕竟便宜没好货的呀。” 后来安捷还在介绍那家整容机构的传奇故事,刚说到某某一线明星也是在那做的微调,就被秦驰宇一个电话急呼下楼。 人走后,旁边被落在酒店原地待命的业务开始忿忿地嗤笑道:“这种人沾到都嫌腥,也就你理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想到出个差的功夫陈素就目睹江湖的池火蔓延。由此可见现今业务部内里的竞争有多激烈。 而世人对女性的非议,尤其是能力出色的美女,总会更甚一些。 “嗯……小甜心挺友好的嘛。” “你不知道啊,今年内部竞聘我们部门就她上位,仗着张狐媚子脸,还是人工的。你以为业务第一怎么来?她最近傍上个小开,拎着个当季限量的birkin逢人就炫耀,刚又说提车又说买房,你不会没听出炫耀的意思吧?” “没听出来。” “……” 秦驰宇带走一个心腹手下,落下一个。被落下的那个也疑似被陈素气走。 当天业务的洽谈异常顺利,过程丝滑到像开了挂。 郝经理接到消息后跟陈素抱头痛哭,说起自己的养生大计被扰乱得一塌糊涂,每天晚上压力大得痛不欲生,耳边上演无数深夜剧场,AV专场有,家庭伦理剧也有,恨得牙痒痒,“老娘再待下去血压飙升都不止180。” 晚上几人去了徐家汇的某个网红酒吧庆祝,当是犒劳这几日的艰辛。 那位业务同僚亲密地挽着安捷小甜心笑得与有荣焉。聊天时还一边虚心发问,上海哪儿哪儿的菜馆最地道啊,五一也想带着家里人过来游玩,做个参考。 变脸之快,出来做业务确实是需要点能屈能伸的天赋在身上。 安捷倒是推荐了几个地方,网络上一查,几乎都是常人难以接受消费的高档场所。眼见对方目光里的笑意越来越灿烂而僵硬,故作佯怒也许是真气,却玩笑地虚打小甜心几下,“讨厌,跟你认真讲的啊!” 五光十色的LED灯映着每个人的脸,像极闪烁的颜料靡丽斐然地涂抹在彼此各怀心事的表情上,呈现出来的面具精彩纷呈。 这就是陈素不喜社交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天生就不是左右逢源那块料,才跑去做码农。 后来几人聚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生活聊时事八卦倒是轻松自在。 有位同事无意间瞥到陈素的颈间,“咦”地一声,感叹道:“好漂亮!很贵的吧?” 焦点就此转换,酒吧烟雾缭绕,低音炮热闹震动,跟雨声清寒的户外就像两个世界。外套围巾一脱,陈素穿着一件薄开衫,自然什么饰品都露了出来。 她垂眸执起酸甜微醺的鸡尾酒喝一口,笑得淡然,说:“不值几个钱的。” 这是容意的原话。如今原封不动照搬。也是自那晚后,她再没戴过。 在场的只有安捷对奢侈品有研究,她一发话无有不信的,眯着迷离的眼睛仔细端详半晌后笑笑:“仿真品来的啦。” 又“唉”地一声说起娱乐圈最近一桩登上热搜的八卦,毫无痕迹地承接到下一个话题。 那天晚上大家没有留到很晚,十二点众人聚在酒吧门口打车,都想赶紧结束一天的疲惫留点私人空间给自己。两位领导共乘一辆,陈素跟小甜心最后成了一对。 陈素关上车门,一边拿着手机开定位,跟师傅报地址。安捷望着她围巾缠绕得严密的天鹅颈线,笑得一脸神秘,意有所指道:“至少值50个W。感谢我吧,小宝贝。” 陈素一身寒气回到酒店,外套还没有脱下,就看到窗外倾盆的大雨把路边的灯氤氲成一团团昏黄散焦的光斑。 隔壁照旧在“拉灯”,也许换了一对人,谁知道。在噼噼啪啪浓重的雨声衬托下变得不那么分明,陈素早就习惯性地屏蔽。 也许酒精作用,也许深夜身在异乡的寂寞,她今晚心情格外低落,可真正的原因,暗藏的心事只有自己知道。 陈素坐在床头如个落了单的孩子,独自对着台灯开关噼啪地按下按上,视野里一会置于黑暗,一会儿身处光明。 电话那边,容意仿佛听出她沉默背后的黯然,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陈素吸吸鼻子,一边垂眸摇首,仿佛他能看到,鼓着腮生气地开口说才没有。 容意却笑了,嗓音压得低低的撩人,轻声道,“有什么烦心事?要不再跟神灯许个愿?看能不能实现。” 陈素被逗得笑出来。这个平淡的夜晚,世界凄风苦雨,仿佛只有彼此间你来我往的亲昵话语才能慰藉人心。 门铃声响时,陈素起身去开门,一边故意赌气回:“那我跟神灯许愿,想见你。” 随着清晰的咔嚓解锁声,那个思念成疾的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容意周身风雨的清冷,手机仍执在耳边,温柔的目色里沉声磁朗地笑。 “神灯说,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