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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黑白方格的棋盘是战场的缩影,棋手谈笑间的一举一动,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进不退的兵曹,坐镇后方的国王,“横冲直撞”的战车,守护王庭的“象”与“马”,以及可供双方遣使的、无所不能的“后”——这一方小小的黑白棋局,足够生动地呈现了当下两座帝国的对峙之势。

    在故事的开头,本文的主人公之一——须佐之男,曾是白棋国最为优秀的战车将军。他有一头耀眼的金发,常常身披圣洁的白色战甲,冲锋陷阵于大战的最前方。由他所指挥的战役几乎战无不胜,兵士们对这位年轻的将军都极为仰赖,黑棋国的上上下下如何痛恨他,那么白棋国的老老少少便如何爱戴他。

    黑棋国的“骑士”持国天曾说,如果上帝让我将刀尖对准须佐之男,那我就会将刀尖对准上帝。说这话时,他正躺在床上哼哼,浅茶色毛发鸡窝般狼狈不堪,“哎哟”叫着让两个养子给他端茶倒水。他的腿因为骨折而吊在空中,绷带与石膏将它裹得像条肥美羊腿,年幼一些的熙好奇地敲敲碰碰,在养父爆粗口的一声“滚蛋”后夹起尾巴溜到了寻的身后。

    “怎么想都是须佐之男的错!”喝下去一口大补的骨头汤,持国天看着那条伤腿,嘴边的油渍还没来得及抹去便痛骂一句。旁边端着汤碗的寻对骑士先生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待持国天因为情绪激动牵动了伤口、哼哼啊啊地开始呻吟时,他将手绢递过去:“话也不能这么说。您看,须佐将军并没有对您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您变成这样,是被须佐将军吓了一跳,自己从马上摔下来——”

    “放屁!”持国天打断道,“他要是投降了,我会去打仗然后摔下来吗?”

    “……”寻不想再同这个固执己见的家伙争论,又舀起一勺带着rou的汤递到持国天嘴边。持国天喝了一口,正评判着寻这锅汤用错了哪些香料,侍卫忽然禀报,称女相野椎带着她的千金前来探望,这会儿正在门外候着。

    野椎是位有魄力的女子,是黑棋国的另一位骑士,有个可爱的女儿。作为持国天的同僚,在他受伤修养的这段时间,野椎承担了不少工作,吃饭时间被大大压缩,导致她情绪时而和缓时而暴躁,最后就会来到罪魁祸首持国天家里洗劫厨房,甚至还吃掉了寻和熙种植了几年、马上就要开花吐蜜的香料植株。

    “mama,好香呀!”

    一个粉扑扑的影子钻了进来,几乎是不差分毫地锁定了骨汤碗的位置,兴冲冲地跑向了还未放下汤碗的寻。寻被她撞得差点打翻了碗,热乎乎的汤一下子泼在持国天裸露在外、没有被石膏包裹的大腿上,烫得他顿时“嗷”地叫了一嗓子。

    有点费力地爬起身,持国天正要斥责这个看见吃的就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只听女人的声音响起:“持国天,你最近过可真是安逸。我在前线冲锋,你倒是在这里喝骨头汤……唔,好香,还有吗?”

    野椎穿着一身休闲的褐色麻袍,手中拄着树枝制成的权杖,嘴里说着要喝汤,眼睛却看着榻上的持国天。持国天会意,三言两语把两个便宜儿子撵去给小meimei做好吃的,待屋子里终于又安静下来,这才又气呼呼地躺回床上仰面望天。

    随手端起案上的花茶,野椎轻轻抿了一口,对持国天平静道:“战争结束,我们赢了。”

    “什么?须佐之男死了?”持国天惊讶道,“感谢上帝,这是哪位圣人替天行道了?”

    “他没死,他怎么可能死。”野椎将茶杯放回去,里面的花朵已经被她嚼碎吞进肚子里了:“你受伤了不知情,但就在三天前,白棋国秘密派来使臣,向陛下递交了降书。”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见识过敌国战车的恐怖实力,持国天还沉浸在震惊中,有些语无伦次:“难道白棋国爆发了饥荒?还是瘟疫?”

    “是内乱。”野椎摇了摇头:“他们的主教发动叛乱,软禁了女王,并要求战车、骑士与兵卒立刻投降,不然便以女王性命相胁。”

    持国天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显然是在努力回想:“白棋国的主教……月读那个同名的弟弟。”

    “是的。噢,顺便告诉你一声,以后你得对须佐之男放尊重些。”野椎端起持国天的骨头汤碗,毫不客气地喝得一干二净:“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会成为我朝的皇室成员。”

    “他做皇室!他给陛下当儿子吗?”持国天嗤笑一声,随即看着那只已经喝光见底的汤碗,又高声大叫:“你把我的汤都喝掉了,我喝什么!”

    野椎不搭理他,转而幽幽答道:“他当然不可能给陛下当儿子,他是来给陛下生儿子的。”

    【2】

    黑棋国与白棋国以斐伊川为界,整块大陆被这条河一分两半,形成黑白对峙的局面。算起来,白战车到黑棋国结亲这一遭,竟是两国高层除了战争以外的第一次外交,堪称有史以来。

    “须佐之男”——一个被黑棋国居民议论过无数次的名字。白棋国的战车,太阳女王的利刃,只要有他在的战役,黑棋国鲜少取胜。可那把曾经要将黑棋国覆灭的尖刀,如今居然要变成这座国度的另一位主人,属实令人瞠目。

    消息传来,举国上下,满座哗然。

    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黑棋国的国王八岐大蛇,此时已经抵达了两国边境的斐伊川。按照黑棋国的婚嫁规矩,他要亲手从新娘母家手中接过他未来的妻子,并于斐水展开盛大的祭祀仪式,邀请黑棋国的护佑神灵为这对新人赐予福祉。

    八岐大蛇坐在纳凉亭中,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的权戒,双眼眺向了不远处的浩渺川流。今天天气不错,虽艳阳高照却有凉风拂过,水畔枝头将谢未谢的樱花被风摘下抛进水中,洒落江面,又载着风渐渐漂走了。

    须佐之男,须佐之男。

    他咀嚼着这个名讳,眼睛依然注视着江面,思绪却飞回了两个月前他御驾亲征的那场战役。当时,也是在这斐伊川,在黑棋国的国土上。他与主教设计擒获了白棋国的战车。只是战车实在骁勇,即便他安排了数十兵卒押送须佐之男,也依旧叫他逃脱,躲进了斐伊川旁边茂密如云的樱花林中。

    在樱林中,黑国王与白战车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战。正如老套的话本,孤身一人的须佐之男被逼至悬崖边缘,他身后是正逢春汛的斐伊川,流水并不似现在这般温暖,依旧带着早春的刺骨料峭。

    须佐之男捂着肩膀的伤,一对眸子牢牢盯着气定神闲高坐车驾的八岐大蛇。八岐大蛇也同样恣意打量着他,看他被血污模糊的额角,看他在太阳映射下泛着光的浅金色卷发,看他满身狼狈却坚韧不减半分的锐利眼眸,指节轻轻叩击王座扶手,还未出口招降就见对方毅然跃入川流。

    士兵们想冲下去打捞几乎唾手可得的俘虏,但八岐大蛇挥手制止了。刚刚那场火花四射的眼神交流令他明白,即便身负重伤,这些士兵对上须佐之男也几乎是有去无回。倒不是说他慈悲为怀爱民如子,只是——对他来讲,毫无意义地失去兵卒,意味着他要抚慰死者的家属,还要费力去招纳新兵,如此干戈大动,很麻烦。

    女主教似乎看出了他的烦恼。她是一位面容姣好、眼珠明亮的女性,头发呈现出浅浅的灰蓝,与她卷似波浪的发型十分相配。在国王对着棋盘陷入沉思时,她伸手直取对面黑棋中的“象”子,轻轻推倒了白棋方的白“象”,而后将这枚黑子硬生生嵌入格格不入的白子阵营。

    八岐大蛇看着她的举动,眼中掠过几分意外和恍然。果不其然,白棋国主教造反篡位的消息如同炸弹一样扔了过来,八岐大蛇看着新鲜的停战协约,右下角刻印的缺月印章正与女主教颈间挂坠如出一辙。

    投降文书的内容自然令得益者满意愉悦,但面前的条条款项总让他觉着缺了点什么。他在合约左侧草草签上了名字,接过一言主递来的印章,想要在上面留下家族图腾,最终却放下了手。

    他让侍女带着使者去休息,叫一言主收起印章后先行离开,留他自己对着那份合约细细思忖度量。

    能够令他承认为势均力敌的人并不多,须佐之男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他与须佐的交集并不多,在那场剑拔弩张的正式碰面前,也只是从持国天呱呱不绝的大嘴中听到过对那个人的咒骂,以为是什么和自己一样老谋深算的角色;可等真正见上了一面,却发现竟是个略显稚嫩的青涩少年。

    少年人眼中燃烧的烈火,是八岐大蛇在冰冷王座上从未见过的风采。迟来的执念终于融化了名为“理智”的冻土,令他心中早有苗头的欲望疯长成万里荒原。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邂逅,虽然没那么从容体面,却也足够刻骨铭心。

    “陛下,人已经到了。”

    野椎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八岐大蛇的思绪,他回过神,掌心的疼痛叫嚣着让他张开了手指。皇后权戒静静地躺在手心,它的棱角将八岐大蛇的手心硌出了血印,却让他常年苍白的皮肤染上些真正属于“人”的色彩。

    白棋国的船只缓缓靠近,在使者先行上岸、确认过身份无误后,边境官下达了准予停靠的指令。由钢铁与木头打造的桥梯与船舱渐渐靠拢,载着金银宝物与未来皇后的孤岛终于同黑棋国国土接壤,并顺利变成了这个国度统治者的所有物。

    因着国王亲临的缘故,此时此刻,黑棋国的军队也依旧严阵以待,陈列或埋伏在这处险要边塞。但八岐大蛇好像并不在乎潜在的危险,不顾女骑士的阻拦,他执意来到斐伊川旁,硬是要亲自迎接他千挑万选的“新娘”。

    说到为何让须佐之男来做这皇后——八岐大蛇承认,是自己任性了一回。用一纸协约了断两国的多年恩怨,这确实十分划算,可他并不想让自己与须佐之男的联系也用这张纸就此隔绝。可该用个什么样的理由让须佐之男乖乖呆在他身边,倒需要他来仔细思考一番。

    做官吗?——那显然不行。对百姓和他自己来讲,让差点置黑棋国于死地的人成为官员,无异于向草房子里扔进去一颗火星。

    做人质吗?这倒是条不错的思路。凭借以往对须佐之男的了解,以须佐之男的性子,若是能用自己来换取祖国的利益,他应当是会万死不辞的。

    想到这里,八岐大蛇的心情居然有种豁然开朗的快活。他提笔在协约上加了一句用人质换城池的条款,又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带着这份不知所云的残缺思绪,他将文书交予了白棋国的官员。很快,使者又带来了他们主教的答复——白棋国愿与黑棋国结两姓之好、姻亲之盟,用共同的继承人为两国未来开创和平繁荣的盛世局面。

    须佐之男,就是这个背井离乡的人质,也是未来的皇后,更是两国共同继承人的母亲。

    【3】

    迎接皇后的过程很顺利。

    新娘穿着传统而纯净的白无垢,此时的他被削去了棱角,不似往日被铁甲刀光包裹得孤高冷酷,低垂的眼睑和睫毛将他衬得乖顺而美丽。那抹身影依旧如八岐大蛇记忆里的那样,挺拔、瘦削、锋利,活像一把磨得又亮又快的匕首,不知是否会倒戈取走枕边人的性命。

    八岐大蛇笑着朝须佐之男伸出手:“又见面了。”

    须佐之男看了看他,默不作声,想必这场荒唐的婚约也并非他想要的。

    八岐大蛇对他的反应不意外。试想,一个策马驰骋的、自由的人,有朝一日要身陷繁文缛节,为了所谓和平给曾经的敌人生孩子——若是能欣然接受,那才会令人感到奇怪。

    既然须佐之男已经从白棋国千里迢迢来到他身边,那最后这一步,由他来迈出也是应该的。八岐大蛇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轻轻牵起须佐之男垂于身侧的右手,将攥了好久的皇后权戒轻轻套进对方的无名指上。他能感觉到须佐之男对这种肌肤相贴的抗拒,但眼下正是两国外交史上的历史性时刻,即便他故意用左手整个托起了须佐之男柔软的手掌,即便他故意将穿戴戒指的动作放慢了不少,须佐之男也只能忍着,否则他可是会成为破坏和平的罪人呢。

    那枚烙着蛇图腾的戒指在须佐指间泛着暗沉的光,在大祭司要说出那句“请陛下行吻手礼”前,八岐大蛇用眼神制止了这个步骤。而须佐之男也并非对黑棋国的仪式过程一无所知,他有些讶异地望着八岐大蛇,眼底里带着些疑惑。

    “皇后远道而来,实在辛苦。”八岐大蛇脸上笑容并未减半,墨发几乎与他一身黑色华服融为一体:“接下来的仪式由我完成就够了,带皇后回车驾歇息。”

    祭司对国王的话没有表现出异议,八岐大蛇松开了手,目送须佐之男走进为他们二人准备的马车里。他的这些行为令须佐之男感到不解,虽说白棋国没有这些规矩,但他也不是没有学习过相关的礼法。

    负责护送他的是位小侍女,似有读心术般看出了皇后的心情,自告奋勇解惑道:“我们的婚礼仪式有些复杂,需要从正午一直进行到黄昏。陛下体恤您一路劳累,就……”

    女孩子的声音年轻而鲜活,这让须佐之男紧绷的神经有了一瞬间放松的机会。他将目光移至窗外,看着八岐大蛇高举卺酒一饮而尽,接着被大大小小的祭司们围起来,用各式枝条花朵上下扑洒,应当是在进行祛除邪祟的某个环节。

    “……总之,陛下还是很绅士体贴的——您是不是累啦,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见须佐之男靠在车厢中发愣,侍女忙停下了滔滔不绝赞美他们陛下的嘴,改口道:“陛下给您准备了安神香,保准您一觉醒来能精神百倍。”

    “有劳。”这是须佐之男再度踏进这片国土的第一句话,一路跋涉不似战场那般自由,他的身心所感皆今时不同往日,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去面对未知的将来。

    再度醒来时,马车已经在夜色中行驶了不知多久,孤寂感伴随着车轮的声音一下子卷进了须佐之男的脑海中。半梦半醒间,他皱了皱眉,眼睫轻颤,瞧着十分脆弱。他有些不安地翻了个身,然而下一秒,并不似枕席的触感让他顿时警惕了起来。几乎在八岐大蛇的手刚要搭上他睡得有些乱蓬的后脑勺时,袖中藏匿多时的匕首应声而出,“当”地插进了八岐大蛇脑袋旁边的厢板,原本困倦的眼睛也瞬间清明了起来,就像过去在军营中面对敌袭时杀伐果断的他。

    八岐大蛇的手顿在半空,瞳孔缩立成尖细的一条,仔细看去,他的手好像还微微颤抖着,好像他被须佐之男吓到了一样。意识到差点毁掉这次盟约的须佐顿时感到窘迫,八岐大蛇自上俯视的角度更是令他反应过来自己还枕在对方的腿上,整个人便迅速爬了起来,紧紧靠上他自己一侧的厢板。

    “没关系。”雕刻着花纹的金质匕首被八岐大蛇递了过来,须佐之男刚要接过来,却又听对方开口,语调温和却又掺杂着不容反抗:“你曾经是勇猛的战士,但以后,就不必再用这些危险的东西了。”

    言毕,八岐大蛇打开了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把匕首扔出窗外。疾驰的马车很快将匕首远远抛在后面,此时月明星稀,马蹄与车轮的声音清晰传进须佐之男的耳中。他还没来得及上手抢夺,最后一件从家乡带来的、几乎贯穿了他整个年少时光的东西就被如此丢弃。而对方有些无礼的举动,令须佐之男都有些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不是白天那个算得上体贴绅士的男人。

    诚如须佐之男所想,八岐大蛇的确在扮演着一个“体贴绅士”的角色。作为精明的统治者,他自然知道应该如何笼络人心——比如以糖衣炮弹为主的攻心之术,比如用暂且示弱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须佐之男是一匹讲道理的烈马,直接用繁文缛节来困住他只会适得其反,而看似宽容实则一步步让对方失守的手段,才是上上策。

    宝石的棱角确实为之增色,可要想让漂亮的石头变作掌中之物,还是要费心费力打磨一番的。黑国王会让白战车脱下他圣洁的铠甲,换上属于黑皇后的服制;手中横贯八方的长矛,会变成沉重的权杖,连带着战甲的螺钉也将一并换成柔软的裙带蕾丝。须佐的头盔会变成华丽王冠,身份会从“白战车”变成“黑皇后”,就像那把锋利的金质匕首,届时也会被八岐大蛇打磨成手中纤细美丽的金枝玫瑰。

    【4】

    “联姻”这个词汇包含着多重含义。让政治家来解读,它代表“合作共赢”;让小说家来诠释,它象征“日久生情”。但不论如何,他们也都只是这一社会活动的旁观者,真正的实践者,是联姻双方的国王与皇后。

    即便知道自己来到这个国家的任务就是生育共同的继承人,须佐之男也依旧为“繁衍”这一过程感到头皮发麻。满打满算他与八岐大蛇也只见了这两回面,上一次他们针锋相对,这一次他们要同床共枕。可皇姐皇弟的性命之忧令他顾不得更多,在他与自己名义夫婿的新婚之夜,他依旧是那位视死如归的战士,主动坐上了八岐大蛇的腰胯。

    被反客为主压在床上的八岐大蛇静静地望着对方,此时灯光昏暗,空气像是蜂蜜和巧克力那样粘稠地涌动着,与屋内助兴的熏香一起交错缠绕成甜蜜的小调。但须佐之男生涩的动作就仿佛是在完成任务,他甚至还没弄清楚睡袍的胸带该如何解开,面上已经泛起异样的潮红,想是持国天为他精心调配的猛料已经起了作用。

    八岐大蛇对须佐之男的主动很满意,他喜欢有自知之明的金丝雀。发觉自己没办法解开那条繁复的胸带时,须佐之男显得有些气馁,但八岐大蛇的手突然扶上了他的腰背,冰冷指尖搭在腰窝的感觉就像是蛇信舔上去一样,将须佐之男激得丢了章法。他感到脸颊发烫,抬眼偷偷看向八岐大蛇,却见那双似笑非笑的眉眼也正盯着他瞧。

    须佐之男面上一怔,神色尴尬,像是偷吃饼干被大人抓住的幼童。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被弄乱的带子还垂在胸前,像朵被打湿的残花,连带着他这个人一起也显得旖旎生香。八岐大蛇的无动于衷令须佐有些懊恼,一直以来的好胜心让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被人看轻,便放弃了攻击胸前的领带,直起身掀开了大腿根处花朵一样的裙摆。

    黑色花边和丝绸将他的肌肤衬得雪白,从裙摆下露出的腿部肌rou薄而有力,从前夹着马鞍,现在夹着八岐大蛇。须佐之男不再执着于先扒光自己,转而上手解开了八岐大蛇的衣领;八岐大蛇也乐得被人服务,可面对着眼前陌生的身体,须佐之男又十分尴尬地停住了动作。这是个他从未踏足的领域,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像是发现了他的窘迫,八岐大蛇将搭在他腰上的手移到了臀部,轻轻揉捏起一瓣挺翘柔软的臀rou。伴随着他的动作,有细碎的喘息声从须佐之男口中传出,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立刻咬住了下唇,模样倔强极了。八岐大蛇对须佐之男的反应感到愉悦,他坐起了身子想要亲亲自己可爱的皇后,但须佐之男像是聊到他的索吻,先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不许亲。”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见八岐大蛇神色有些诧异,他又重复道:“不许亲。”

    “为什么?”八岐大蛇问着,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我是来生孩子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思考了半天,皇后这样回答。

    八岐大蛇笑了。

    “既然你说是来生孩子的——”他抓住了须佐之男胸前的肩带,用力将人拉拽着趴倒在胸前又迅速翻身:“那我就帮帮你,尽快完成这项伟大的任务。”

    骑乘姿势虽然令上位者获得掌控权,但也无异于暴露自己的弱点。须佐骑跨的动作正方便了八岐大蛇将他的腿挂在腰间,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把未着一缕的地方展示在八岐大蛇面前。紧接着,八岐大蛇解开了自己的腰带,露出已经不知何时勃发的性器,一根兴奋的rou柱挺立在空气中,像是什么凶悍的野兽。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大了些,须佐之男盯着那根即将插进自己体内的东西,被吓得嘴唇发白,可八岐大蛇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故意用饱满前端蹭了蹭他股间粉白的rou缝,过分的触感如同烟花般爆炸在须佐脑子里,使他忘了制止对方的动作。

    八岐大蛇的手指在他胸前翻飞,只几下便解开了令须佐之男十分苦恼的胸带。被包裹在绸缎下的皮肤骤然曝露,凉意顺着八岐大蛇摸在他锁骨和胸膛的手指传上来,令他不经意打了个寒战。下体被反复戳刺的感觉羞耻又可怕,须佐之男喘息着将手搭上了八岐大蛇正抚弄他胸乳的小臂,指尖传来微微颤抖的触感却使他微微一愣,而后不由自主地抬头对上了八岐大蛇幽紫色的眼睛。

    尖细的瞳孔,颤抖的手。

    “啊,被你发现了。”

    衣服就像是八岐大蛇的伪装,穿上衣服的他沉稳而优雅,脱掉这层皮后就变成了恶魔。想到在马车中乍醒的须佐将刀刺进他身侧的动作,他不由得更加兴奋了起来。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他因为发现了一只鲜香而有活力的猎物,而今终于能正式享用的快乐溢满了他的胸腔。一股未知的恐惧自须佐之男心中油然而生,本能告诉他一定要逃离——然而对祖国的忠诚却让他硬生生沉下这口气。他的挣扎虽未显明于外,却内化在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里,像草木万枯时燎原的烈火。

    “你解不开这条胸带,很正常。”八岐大蛇指了指那条已经敞开的黑色绸带,须佐白皙的胸口已经印上了红红的指痕:“因为这个结,只有我能打开,也只能由我打开。”

    惊悚凉意自脚底窜起,须佐之男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八岐大蛇称得上“欣喜”的脸庞:“你——”

    他的话被接下来钻心的痛搅成了碎片,未被造访过的禁地遭到强行冲撞,大脑嗡嗡嗡地响起警报,将须佐之男本就被迷药侵袭的神智揉成一团。八岐大蛇的黑发随着紧接而来的律动缓缓垂下来,像是囚笼的根根细网,面上还挂着笑容,额角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瞧着是个俊秀的先生,zuoai时的动作却堪称粗暴。像是要探索须佐之男这幅历经百战的躯体究竟能有多坚韧,他每一次都故意顶得很深,顷刻又全根拔出,再狠狠顶进去——用他浑身上下最硬的地方,一下下欺凌着须佐之男最柔软的地方。这种近乎性虐一般的交合让须佐之男流了血,骤然碎裂的yindao瓣膜为八岐大蛇的性器染上血丝,他张了张口,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制止这种暴行,可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重重咬上了他的嘴角。

    “疼!!”他痛呼出声,不再顾及那些礼节,对国王骂道:“你是狗吗?”

    “是你不让我亲吻你的,皇后。”八岐大蛇舔了舔嘴角,笑吟吟道:“你真会藏东西……在马车上,我连你的大腿根都检查过了,然而还是漏掉了那把匕首。”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须佐之男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自首罪行。可他无暇思考这些,八岐大蛇将手伸到下面,将两瓣包裹着yinjing的唇rou更夸张地朝两边牵拉,方便自己的yinjing能埋得更深一些,吮吸到更深处甜美的蜜汁。然而须佐之男在这样的疼痛中居然荒唐地产生了快感,有液体随着性器摩擦rou壁而分泌出来,rouxue深处的酸涩中和了小口外侧火辣辣的疼痛,他抽着气偏过头,余光还能看见八岐大蛇色泽可怖的性器还在抽抽插插。

    八岐大蛇的身体,喜欢须佐之男的身体。不似寻常男性,多出来的雌性器官将刚柔并济演绎到了极致,它可以坚强地容纳侵略者的挞伐,也会因过分开采而泛起烂熟的红,简直香艳至极。在他小腹的那个位置生长了一颗成熟的zigong,那是片肥沃的厚土,亟待有人能将种子撒播进去,孕育出奇迹一般的新生。

    金发,黑衣,白花花的身体,红肿的rouxue。看着须佐情欲和疼痛掺杂变幻的面部表情,八岐大蛇想到了被骤雨浇洒过的花,艳丽而狼狈,却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可怜的皇后或许还不知道他的献身或许徒劳,但八岐大蛇并不打算告诉对方,毕竟这个秘密是他自己发掘出来的,除他以外,无人知晓。

    他将yinjing深深埋入,缓慢而用力地撞击。充血的下体被这样绝妙的rou身服务,八岐大蛇自己也忍得很辛苦,索性也就按住对方的腰缓缓释放了出来。液体喷洒在体内让须佐之男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他哆嗦着潮吹,淅淅沥沥的体液被yinjing慢吞吞摩擦带着发出响亮水声,火热滑腻的感觉催着性器又迅速胀大勃起,在须佐之男有些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八岐大蛇笑了笑,接着将自己瀑布似的黑发撩至耳后,扣住须佐之男的膝窝微微用力,在他的小腿肚上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咬痕。

    浅金与黑色交织,在万籁俱寂的夜晚。

    【5】

    八岐大蛇有个秘密。在他动身去迎接须佐之男之前,他找到了黑棋国历代国王与皇后的肖像画廊。

    这处画廊埋藏在一片废墟之下,若非偶然,他也没有机会发现这里。廊中寂静而幽暗,历代帝王和王后的面容已经被虫蚁啃食殆尽,直到最尽头还有一幅相对清晰的画卷,他捡起旁边已经落了灰的毛掸轻轻拂去蒙尘,映入眼帘的脸庞令向来从容淡定的他也微微一愣。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他又清理了旁边那副皇后的画像。

    一个穿着黑色丝纱的金发美人漠然静坐在画中,浅浅的金色发丝依旧透出夺目的光泽。

    皇后手中,捏着一只被黑纱环绕的金枝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