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子夜文殊单枪匹马闯进西海魔窟,救出一个凡人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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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六岁的子夜文殊单枪匹马闯进西海魔窟,救出一个凡人小女孩。 小女孩太小太瘦,只比他小四岁,看起来却像个不足十岁的幼童。蛊魔在她体内炼了蛊,女孩形容可怖,可轻到他一手就能抱起,一件黑袍就能裹住,飞奔起来甚至觉不出还带了人。 女孩说自己叫何青青。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的青青。 子夜文殊去时独身,可回来却变成了两个人。 他顾及女孩遭此大难,惊恐未定,身体孱弱,因而白日赶路,晚间休憩。 篝火噼啪,长夜漫漫。 何青青起先只睡在子夜文殊身旁,可时常噩梦惊醒,抬脸就见火光明灭,黑衣青年抱刀打坐,闭目养神。 没有哭嚎惨叫的人群,没有凶恶残忍的魔头。 蛊魔死了,她业已逃出那不见天日的漆黑魔窟。 火是暖的,风也是暖的。 何青青挪近一点,偷偷去抓那不带半分杂色的衣角。 子夜文殊被惊动:“何事?” 密而长的睫毛覆下来,显得他眼神更深。 何青青抬起头,怔怔望着他。 子夜文殊背后,是繁星点点,烁光荧荧。 而她被一只手从地狱拽出来,躺在泥地里,恍惚看到了神明。 子夜文殊半天没等到回答,有些疑惑。 他看女孩似在轻轻打颤,想是夜深风寒,对方身上单薄,或许觉得冷了,却不好意思唤他。 于是自储物袋掏出一件法袍,披到女孩身上,顿了顿,又生疏地替她掖好衣角。 何青青实在是太瘦、太小了,穿在子夜文殊身上正合适的衣服,却能轻易将她从头到脚罩住,裹上三圈还不止。 女孩蜷在火堆旁,怯弱地看起来就像只没长开的白兔。 一团黑布中只露出一张鬼怪似的脸。 路上子夜文殊有意带她避开水边,不让她看到自己瘢痕交错的面容。 跃动的火光照亮了黑衣修士的脸。 何青青缩在宽大的法袍里,过一会儿,又把头也埋进去,透过缝隙偷偷去看对方。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啊,既像是庙里的白玉像,又如同天上的神仙郎。 子夜文殊自然察觉她的目光。 他少时成名,常年在外游历,走在路上,时常有人似何青青这般悄悄看他。 而凡人女孩自以为隐蔽的举动,在金丹修士面前,无异于掩耳盗铃。 黑衣青年淡淡开口:“看我作甚。” 何青青用法袍掩住脸,声如蚊蝇,打着磕绊:“我,我做噩梦……” 穹幕辽远,漫天繁星。火焰晃动,光影曳曳。 子夜文殊垂眸看她。 望着对方幽深的瞳孔,何青青紧紧攥住身上披的黑衣,不知突然从哪来了勇气,声音大了些,却仍轻颤着:“我可以靠着您睡吗?这样也许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自打被抓进魔窟,爹娘去世,她已经很久没有向人提过要求了。 子夜文殊没有说话。 何青青不敢继续看他,于是低下头,将自己藏进法袍里。 “对,对不起!是我要求太多了,您,您能救我出来,我已经很——” 藏身的地方被拉开了。 一只修长的,骨rou匀停的手递到她眼前。 子夜文殊的指甲修得很干净,就同他的人一样规矩。 冷白如玉,骨节分明。 若非何青青亲眼见证了对方挥刀斩魔头的惊险,或许会误以为,这定是哪位风流书生的手。 而就是这样一只手,将她从地狱的血与火中,拉到了人间的星海夜空下。 何青青还记得握上去时的感觉。 干燥的,坚定的,带着活人的生气和温热。 她小小的手被包在里面,好像突然便也拥有了力量。 回神之后,子夜文殊的手还伸在眼前。 对方奇怪地看着她,似疑惑为何她没有反应。 法袍下怯怯探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拉住了他的袖角。 “我,我只要抓住您的衣服就,就可以了。” 何青青裹紧身上厚重的黑袍,如同乌龟背着自己的壳,一点点往对方那边蹭。 直到挨到子夜文殊大腿,她才停下来,把自己全部蜷进黑袍之下,手里则仍攥着对方一角衣袖,就像是握着什么护身符般,安心闭上眼。 子夜文殊看身边那团衣物起伏渐趋平缓,女孩似是睡熟了,本想抽走袖子,可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动作。 “睡吧。”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隔着层层黑衣,不熟练地,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不用害怕。” 做个好梦。 2 或许这就是一语成谶。 来到青崖书院之后,何青青总在做梦。 梦见西海魔窟,邪修狞笑着种下恶蛊,又梦见有人提刀过处,血流成河。 光怪陆离的梦境最后,总是子夜文殊向她伸手,对她说,“跟我走”。 于是十二岁的何青青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报答那位神祇。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长大或许会成为青崖可有可无的一员,就像所有青崖学子一样永远憧憬仰望着他们的院监。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何青青的梦却变了。 ——她变成了孤身闯入魔窟的修士,而子夜文殊却成了那个坐在昏暗的洞xue里,弱小无助的凡人。 前几次,何青青就像是当年的子夜文殊一样,杀穿了魔窟,然后带走唯一的幸存者。 一板一眼,目不斜视。 可渐渐的,她却不再满足于此了。 她开始在子夜文殊面前用更花哨的招式,更绚烂的法术,偶尔还有更精妙的语言,更文绉绉的诗句——当然,是当天从书院新学来的知识。 她就像个急于向家长展示自己成绩的孩子,亦或是洋洋自得炫耀自己华美尾屏的公孔雀。 瞧瞧吧,你带回来的小女孩已经大变样了! 何青青在梦里无数次走到魔窟的尽头,如此想着,冲子夜文殊伸出手。 我会比你当年更快、更强、更势无可当——然后就如那时的你一样,将你从这里救走。 何青青把梦当作自己的秘密。 或许每个青崖少女情窦懵懂时都曾梦到过她们的院监。 她想。 可坐在西海魔窟里的那个弱小不堪要她拯救的子夜文殊,却是独属于她的美梦。 现实中何青青与子夜文殊的距离有多遥远,梦境里何青青与子夜文殊的距离就有多近。 因为她在梦里把自己变成了子夜文殊,而子夜文则殊成了那个被何青青救回来的小男孩。 书院礼法森严,也曾有心地善良的学生同情何青青的遭遇,会横眉立目帮她赶走过来奚落打击她的人,然后劝她去找公正无私的青崖院监。 “你毕竟是院监师兄带回来的,他们这么欺负你,院监师兄总不会不管。” 对方转过头,却是语重心长的劝说。 “你别想那么多,就去找院监师兄!” 何青青谢过她的仗义执言,然后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我不能给院监师兄添麻烦。” 她在书院里说话,也总像她的人一样,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羞涩、腼腆、怯弱、颤抖……可若是仔细听来,从中却又隐约能听到一丝坚毅的志气。 何青青很怕给别人添麻烦。 现实中,对命运施加的诸多不公,她从来只会选择默默忍受。 但那些白日无法宣之于口的愤怒、难堪、委屈……乃至少女一点难以言明的情愫,入夜之后,她却又会通通倾倒进自己的梦里,宣泄在那昏沉黑暗的西海魔窟中。 那是她魂牵梦绕的福地,不可告人的妄想。 那就是何青青的桃源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