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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无见解,只是顺便提一提。 高东山写着写着,忽然有点儿尴尬了。 因为姜锦年一直在看他。 她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宽松T恤上衣,头发也扎成了马尾辫,这幅打扮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她上班时,离不开衬衫、窄裙和高跟鞋,每走一步路都有别样诱惑。 但是,不知为什么,高东山总觉得,姜锦年的未来也不过是罗菡的现状——无家庭,无子女,绯闻缠身,业绩至上。 姜锦年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高东山竖起手指摇了摇:“没什么没什么。” 姜锦年没心没肺,笑得明朗自在:“你一定是在编排我。” 她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前方正门渐开,工人们陆续出来,男女都有。他们穿着各色衣裳,年龄集中在三十五岁以上——这一点让高东山大为惊讶。他以为,底层制造业的中坚力量,应该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面庞稚嫩,积极向上。 他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几个年轻小伙子。 年轻男人们也往他这儿瞟。 高东山醒悟:姜锦年换个打扮,依然能惹人注意。 他蓦地觉得,女人不适合做这行,研究员并非一天到晚宅在办公室,他们需要出差、实地调研、近距离考察……诸多不方便。她们几年才能学会独当一面?就比如姜锦年出差,罗菡也让他作陪,表面上提拔他,暗地里却叮嘱他:多照顾姜锦年的安全。 他抬起腿,走了两步路。 天色更加灰濛。 姜锦年从包里拿出一盒酸奶,拆开吸管,喝了两口。她坐在一盏路灯下,旁观夜色中的厂房,再深吸一口气,附近弥漫着一种土壤特有的味道。 “走吧,”姜锦年道,“我们去吃饭。” 高东山问她:“咋吃,蹲地上吃吗,你带盒饭了?” “你看那里,”姜锦年指向不远处,“有几个家常土菜馆。” 第54章 出差(二) 土菜馆的门前栽了两棵阔叶树,枝杈上挂了一条线,拴着一串绒布灯笼。 灯笼一字排开,招牌在月夜里发亮,红底黑字地写着:烧鸡、烤羊、猪前蹄。 饭菜飘香,人影寥落。 姜锦年沿着一条石子路,走进饭店大门。灯光透亮,周遭墙纸褪色,室内摆了七张八仙桌,角落里放置一台老式冰箱,运行时,它会发出一种不易被察觉的嗡鸣声。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正忙着从冰箱里取菜。 他们的孩子占据了旁边一张桌子,弯身握笔,趴在桌前写作业。离孩子不远的地方,几位下班的职工坐在一块儿,撬开了三瓶啤酒,开怀畅饮,酒酣耳热。 其中一个工人说:“新婚腻乎劲儿一过,都不想回家了我。媳妇整天跟我吵吵,催催催买房,说那谁有房,那谁有车……” 他的工友接话:“出了多少钱的彩礼啊你?” “三万六千六,”那人应道,“和一条金项链。” 厅堂与厨房仅隔了一扇门。 老板握着锅铲,翻炒醋溜土豆丝,蒜香气味扑鼻,呛得姜锦年直打喷嚏。老板娘给他们端茶倒水,还问了一句:“点单吗?”说完她就用一条抹布擦手。她的指甲底端生长一圈倒刺,藏匿几条褐黄色皱纹——这些琐碎的细节,都被高东山留意到了。 他抢过姜锦年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泼,泼到了水泥地面上。 姜锦年愣然:“你干嘛?” 高东山拿起瓷壶,再次为她斟茶:“杯子要先烫一次才干干净净。” 姜锦年心领了他的好意。 她拽着菜单摊平,问他:“你想吃什么?”她自己点了一碗西红柿鸡蛋盖浇饭,又说:“你们男同志的饭量应该大一些,我家那位,中餐和晚餐都挺能吃的。” 她说得十分自然。 高东山笑问:“你家那位平时健身吗?” “嗯,他每天都坚持锻炼,”姜锦年透露道,“毕竟生命在于运动。” 她支起左手,半托着腮帮,想起傅承林怎样在家里练器械。汗水浸透他的肌rou,滑向下方,泛着带有力度的光泽感。姜锦年偶尔会坐到一旁,仔细观赏,再帮他擦汗,他多半要捉住她一起洗澡。 姜锦年不自觉地走神。 高东山颔首,继而点菜:“凉拌黄瓜、青椒炒鸡蛋、半只烧鸡……五串烤鱿鱼,谢谢了。” 老板娘记过账,拎着抹布去了厨房。隔壁桌的男人们将她拦下,说是要添酒,几人开始讲本地方言,你一言我一语十分尽兴,听得姜锦年云里雾里,反倒是高东山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高东山喝着自己带来的茶水,沉声与姜锦年道:“他们在问老板娘饭馆生意好不好做。老板娘说,没以前好了,还有熟客赊账。那些人就讲,攒够了钱,辞职去开饭馆,再累都比轮班强。” 姜锦年咬字更轻:“赊账?” 高东山笑笑:“小本生意,就要拉拢回头客。” 姜锦年沉思几秒,道:“我想和他们搭讪。” 高东山制止她:“别了。” 姜锦年不听劝阻。她坐在原位,打了一声招呼。 隔壁的八仙桌被一个男人稍作推动。桌脚磨蹭地板,发出“吭哧”的声响,男人抄起一瓶啤酒,瓶口往唇边送去,咕咚咕咚饮下一大半。他看了姜锦年一眼,扭头笑,又盯住她,问:“外地来的?” “来应聘你们公司的……行政秘书,”姜锦年胡乱扯了个职位,“我在网上看到招新广告。这边是不是专做高端液压产品?我就懂这么多了,想找个稳定一点的工作。” 她撒谎了!高东山心想。 高东山微微沉凝,眼珠子向右转,视线余光扫视到姜锦年。 她装扮朴素,言谈轻快,让人生不出疑心。 淡白色的油烟逃离厨房,钻过窗缝,蔓延至室内——老板正在爆炒青椒。 而老板娘端着一盘凉拌黄瓜和西红柿鸡蛋盖浇饭,摆到了姜锦年的面前,还默不作声地拿开水烫了烫他们的筷子和饭碗。 姜锦年尝了一口,赞叹一句:“好吃,谢谢。” 方才与她搭话的年轻男人向她走近,自来熟地坐到她对面,又问道:“你家在省城?”他伸手指了指高东山,试探地嬉笑:“这你老公?”姜锦年还没回话,高东山连忙撇清道:“哪儿能啊。”仿佛姜锦年是什么洪水猛兽,高东山沾一丁点就会前途堪忧。 他的反应,是习惯使然。 罗菡决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她经常在组里强调:大家做朋友可以,做情侣要三思,男女双方必须有一个辞职。如果那人不愿为你辞职,说明人家根本不爱你,还谈什么感情呢?不如搞搞绩效。 罗菡这一番话,消除了大部分员工的绮念。 包括高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