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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顺溜出来。难产,总是凶多吉少。 产婆听到杨瑾的回答,不由愣了愣,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您、您说什么?” 杨瑾绷着一张脸,“要说几遍?保大人!夫人若走了,你们一概随去!” 产婆煞白了脸,连连磕头。 杨瑾:“还跪着?” 产婆赶忙扶着门跌跌撞撞跑回产房。 杨瑾咬住牙,几乎把拳头捏碎。产婆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从他的天灵盖一路劈到脚底,劈开脚下的地面,裂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他踩在上面,摇摇欲坠。 “杨大人。” 右肩突然被拍了一掌,杨瑾下意识侧开身子,瞥到来人是傅大夫,绷直的神经一松,转瞬又拴紧回去,冲傅大夫及冯知夏点点头,“傅大夫,我夫人……”接下去的话,说不出口。 直到此刻,产房内依旧死气沉沉。 傅大夫本想说几句“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但情况不容乐观,空话多说无益。他提起精神,向杨瑾道一声“得罪了”,掀开产房的门帐,踏步进内。 冯知夏本应该跟着傅大夫进去,被掀开的帐子重新垂下,她都没有勇气踏进去看。她还很年轻,学医的年岁放到同行中,只是毛毛细雨,润嫩得很。生死大关这道门,她还没跨过。而这道关卡来得这么突然,还是自己的至亲,颤栗在她全身的经脉上跳跃。 她恐惧得只想做个逃兵。 冯知夏舔舔唇,才发觉自己的嘴唇干燥到起皮。 “啊——!” 突然,产房内传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痛呼声。 杵在门外的杨瑾和冯知夏一惊,不约而同冲进产房内。 房内正中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柔软的垫被。离床十几步外挨墙放了两张长桌,上面摆了一排盛有热水的水盆、数条干净的布巾和一些杂物。这间产房有两道门,仆从从一道门进,从另一道门出,彼此不打扰,加快更换物品的速度。 冯知春躺在床上,床边围了一群人,除去傅大夫、产婆,还有产婆的徒弟和三个力大的仆妇。 也不知道傅大夫用了什么方法,把昏死过去的冯知春弄醒了。冯知春的状态可谓很糟,为了防止她乱动反伤自己,她的四肢都被人抓住,脸上毫无血色,甚至透出轻轻的灰紫色,她张着嘴发出低低的几声“啊啊”,很快失去叫喊的力气,只余下呼吸。 好歹人醒了,总比昏迷得好。 产婆忧心忡忡,她见杨瑾竟然跑进产房,惊得差点跳起来,忙对着冯知春打气道:“夫人,加把劲啊!小主子已经露头了,熬过去,就顺了!” 傅大夫迅速检查完冯知春的情况,摊开针袋,一掌五指伸下去,夹起四根银针。他扫了产婆一眼,“安静,等会有的是你说话的时候。” 产婆吱一声,缩到一旁。 杨瑾迅速替补她空出的位子,看到冯知春,眼眶瞬间红了。 冯知夏已经落下泪来,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只见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片刻,傅大夫已经扎下好几针,他扫了眼冯知春的脸,发觉她又开始“昏昏欲睡”,忙叫道:“快跟她说话,别让她睡过去!你们几个,用热毛巾给她擦身子,别让四肢冷下去!” 杨瑾立即按住冯知春的额头,变相提着她的眼皮,“冯知春!” “长姐!”知夏唤道,“长姐,孩子的衣裳你还没做完呢!你记得吗?你说等孩子出世,就改入秋入冬了,得把衣服早早备好才行。这才绣完秋天的,入冬的袄子还没做呢,就数你女红最好,你别睡,醒一醒,我还等着和你一起挑花样呢!” “知秋最爱吃的凉品只有你会做,我们学都学不来。一入夏知秋就吵着要吃了,可惜他在军营锻炼,今年还没吃上一口。” 冯知春的眼仁往知夏的方向微微转动。 知夏说了一会,嗓子酸涩,说话也哽咽得断断续续。她拉拉杨瑾的衣袖,“姐、姐夫,你也说些什么吧!” 杨瑾盯着冯知春的脸,开口却是对知夏说的,“要哭出去哭,在这里,给谁哭丧?” 知夏嗝了声,捂住嘴,把剩下的哭嗝挡回胸口。 不对劲。 杨瑾脸上没有表情,悲伤、难过、紧张,一丝表情都没有。 方才知夏没有细想,因为杨瑾一贯是这样的表情,还以为姐夫不愧是经历过大生死大场面的人,这种时候也很镇定。现在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杨瑾虽然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却浓墨一般,压抑着多少情绪。 杨瑾为官公私分明,怎么可能因为自家的私事,就迁怒到无辜百姓——产婆等人的头上,还叫他们“一概随去”? 他两次说出有违平常状态的话,更能说明他掩盖在冷静面目底下的激烈情绪。 长姐出事,最着急的应该是他。 怎么可能镇定呢? 杨瑾抬起按住冯知春额头的手,放轻声音,“你若想睡,就睡。” “姐夫?!”知夏一惊,拽住杨瑾的胳膊,“你在说什么?不能让长姐睡!” 杨瑾移过眼眸,看了冯知夏一眼,眸中有深深的颓态,“你看不见,她这么难受?我舍不得她难受,你舍得?孩子没了就没了,可是不把孩子取出来,她是不是也难有机会活下来?我读世间杂闻,有种说法是,难产而亡的孕妇死后一小段时间里,腹中胎儿也许还留着口气,这时为了让婴孩存活,需要剖开孕妇的肚子,把婴孩取出。这种,你听没听过?” 冯知夏认识杨瑾以来,除了见识过他对嫌犯巧舌如簧,还未与他有过这么长段字的对话。 更让她说不出话的是杨瑾说的这个方法,她听说过,医书上也有记载。大夫并不能每回都妙手回春,有时候天命如此,该走的人,还是会走,这时候大夫要把目光放在更有希望的人身上。 知夏说不出反驳的话。 杨瑾温柔地握住冯知春的手,“当年,你为救楚云落水。寒冬的水刺骨如冰,你也敢往下跳,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怎么不能匀今日一半?你高烧不退,连大夫都说要看造化,一直烧下去,就算行了,脑子也烧傻了。可你不还是生龙活虎的,还嫁给了我。当年的运气呢,怎么不能匀今日一半?一碗碗汤药灌下去,都不见你醒。我那时要顾礼节,男女有别,连马老爷那点关系都没有,只能靠上你家询问楚云情况时,隔着窗户看你一眼。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么生气,多么愤怒,又多么绝望。我觉得我自己很没用,连护你都护不住。现在呢?我还是这么没用,关键的时候,你都只能靠你自己,何时靠过我?我怎么这么没用?为什么?” 他慢慢收紧手的力道,两只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冯知春,你若想睡,就睡。我会陪你一起睡。老天爷真要收你,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