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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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时间上不算久远、但对于卡维来说确实称得上久远的往事。 他和莉媞娜一起在画纸上涂鸦,虽然和设计搭不上边,但对他来说曾经也是无比快乐的时光。 莉媞娜做什么事都很轻松,在绘画上尤其如此——这或许遗传自她的父亲——卡维有时候会想:这家伙怎么不去当个画家呢? 虽然年纪相仿,但和卡维的“画作”比起来,莉媞娜的笔触成熟到仿佛是个正经的画家,并且这家伙还说:“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连产生自卑和嫉妒的时间都没有,年幼的卡维气呼呼地说:“……除了我之外,你肯定没有别的朋友了!” 那时的莉媞娜还不像现在长袖善舞,能在宴会这种场合中来去自如——说不定也可以,只是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硬要说的话,或许就像高悬的月亮,不接近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接近,直到被她搭话以前,卡维完全想不到自己会和她产生交集。 这样的她对卡维的话不以为然,掏出一袋摩拉,随手递给一位路人:“现在,你是我的朋友了。” “别靠钱来交朋友啊!” 看吧,这家伙就是这样没常识到令人发指,真不知道如果没了自己…… 墨水滴落在纸面上。 卡维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懊恼地把沾了墨渍的纸揉成一团。 多亏了某人的举动,他不仅想起了这种无聊的回忆,现在连工作都难以进行,这难道是那家伙新的欺压方式?卑鄙,太卑鄙了! 但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又是什么意思? 卡维不想回忆起来,可大脑并不听从他,于是他被迫(卡维是这样认为)在脑海里重温昨日的荒唐,莉媞娜温润的舌尖舔舐着自己的耳垂,微凉的手指向下滑动,让他难耐不已。 然后,他突然僵住了。 硬了。 他竟然只是回忆着昨天的事就硬了。 “咚”的一声闷响,卡维任由自己的头重重地砸在工作台上,像是为了逃避现实一样久久不愿抬头,只剩下一句微弱的闷哼:“……杀了我吧。” 接下来的几天,莉媞娜难得的没有来打扰他。 按照卡维对这个讨厌鬼的了解,她一天不来自己面前刷存在感就谢天谢地了,这样安静实在有些反常,难道她也想当那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吗? 那样的话最好! 卡维愤懑地咬下脆饼珐提,不去想心中那股不知名的不满到底是为什么。 但显然有些东西不会这样放过他。 从又一个缱绻的梦中醒来之后,卡维开始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工作的效率大幅度降低,以及——自己还借住在艾尔海森的家里,一想到万一哪天会被他撞见自己大早上偷偷摸摸地起来洗被子,卡维就窘迫地想钻进地缝里。 但作为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和别人交往过的土木直男,这种问题对他来说显然太过超纲,而人在面对自己难以解决的难题时,总是会选择向外界求助—— “啊是这样,”酒馆隐秘的一角,卡维娓娓道来,“我有一个朋友……” “很抱歉打断你,卡维。”提纳里举起手,“不过你应该知道,以这样开头的故事,往往主人公就是讲述者自己吧?” “真不是我……”卡维试图挣扎,但是又在其他人的眼神注视下被迫放弃,“好吧,确实是我。” “如果是瑞古妮的事,我建议你们自己解决。”瑞古妮是莉媞娜的姓。 “我还没说呢怎么就……”卡维忽然回过神来,指责在他的计划里不应该出现的人,“而且我没邀请你吧艾尔海森!赛诺呢?” “大风纪官阁下临时要去沙漠追捕逃犯,临行前请我代劳赴会,不过如果是这样无聊的议题,我建议可以直接省略。”艾尔海森合上手中的书本,“以及,我假设你知道,以你现在的财力,尚且做不到包场这件琐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有没有赛诺所托,卡维都无权干涉他的去处,把卡维堵得无话可说。 “莉媞娜?”作为须弥知名的散财童子,莉媞娜与提纳里的相识始于她对巡林队阔绰的资金支持,“你们又发生了争执?” 这在须弥实在不是一件罕事。 出身于教令院妙论派的卡维享有着“妙论派之光”的美名。而在一颗耀眼的新星冉冉升起时,有时也会诞生出一颗伴星——同样出身妙论派的莉媞娜正是如此。 两人刚好是同级,甚至连导师都是同一个,当卡维开始崭露头角时,莉媞娜也不遑多让。然而,本应在妙论派中彼此互为同伴的两人,却逐渐形同陌路——用陌路都还是个太过友善的说法,实际上,他们更像是宿敌。 两人在审美与理念上的差距实在太过殊异,卡维在注重美学的同时关注建筑的实际价值,尊重委托人的诉求,虽然这往往使他白费许多功夫;而莉媞娜则完全不理会后者,只一心建造自己的理想国:她处理接下的工作时,总是随心所欲。莉媞娜既不在乎委托人的要求,也从不理会所谓预算,仿佛所谓的委托不过是一张递到眼前的白纸,她只负责信手涂鸦罢了。 曾有人委托她建造一座小型的图书馆,等到工程完成,人们才发现莉媞娜根本没有建造楼梯,以至于所有人都只能依靠梯子上下。给住宅设计完全不保暖的构造,违背委托人的意愿使用相反的材料——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即使这样莉媞娜仍能接到工作的理由,则是因为尽管她毫无所谓职业cao守,她的设计却往往能使委托人获利,以至于让人不知道是抱怨好,还是感谢好。这大概也是一种才能,只是与艺术无关。而对此,莉媞娜并不在乎:或许正像命运的馈赠,她既不在乎给予的方式,也不在乎人们是否能承受。 又或者艺术本就是排他的——总之,就结果而言,卡维与莉媞娜的冲突越来越严重,已经几乎演变成见面就会发生口角的地步,虽然每年莉媞娜的生日聚会雷打不动地邀请卡维参加,而卡维也从不缺席,这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蒙上了一层疑云。 但这并不会改变人们的普遍认知:卡维和莉媞娜是死对头、宿敌,虽然莉媞娜对此兴味盎然,但卡维显然觉得和她多说一句都很烦。 这两人的争执就像家常便饭,哪天不吵了才称得上新闻。 “如果是这样,确实还需要由你自己解决。”提纳里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一方面两个都是朋友,一方面二者之间的矛盾是理念上的,本就难说谁对谁错,“不过,这次吵得很严重吗?” 平时卡维虽然也对莉媞娜很有怨言,但毕竟次数实在太多了,不至于特地为此约他和赛诺——虽然现在变成了艾尔海森——出来谈话,显然,这次的情况并不简单。 卡维却突然变得支支吾吾:“没、也没有吵啦……” 确实有口舌之争,虽然是物理上的口舌之争。 艾尔海森瞥了他一眼:“建议你有话直说。” “虽然不确定能否帮上忙,”提纳里点点头,“但如果你希望我们能给你些建议,还是直说好。” “……好吧。”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卡维的眼神变得坚定了一些,指了指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你能先回避一下么?这件事并不需要你帮忙!” 对此,艾尔海森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他没出息。 “简单来说。”卡维深吸一口气,又马上垮掉,“……睡……” 声音低到连提纳里都提出抗议:“抱歉,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实在听不清。” 卡维的头快埋进桌子里了:“我和……我和莉媞娜,睡了……” 提纳里顿了一下,接着问:“你是说你们发生了性行为吗?” 卡维眼神死:“嗯……” 艾尔海森敷衍地鼓了两下掌:“恭喜。” “……恭喜个什么啊?”连和艾尔海森抬杠的气势都没了,卡维闷声反驳。 “瑞古妮终于得偿所愿,”艾尔海森开始接着翻他的书,“我和她有些业务上的往来,除了在你的事情上令人咂舌,她还算位不错的合作者,祝贺一句是应该的。” “确定不是权钱交易吗你们两个……”无力地吐槽完,卡维猛地抬起头来,“等等,你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也是,不应该对公众的愚昧(The Crowd)抱有期待。”他指的是须弥对于卡维和莉媞娜关系的定义,“卡维先生,我假设你对艺术的感知力也可以运用在现实中,就会知道瑞古妮和你的争执几乎可以用‘打情骂俏’来形容,这也是为什么我从不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 “哈,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卡维不放过指出他错误的机会,以此也发泄自己心中那股无解的烦闷,“莉媞娜自那天之后就再没烦过我,显然你的结论并不成立,艾尔海森。” 书记官先生翻动书籍的动作停了一秒,抬起头看了卡维一眼,不知为何,卡维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怜悯的意味,让他不由得有些毛毛的,因此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的提纳里:“说、说点什么呀提纳里。” “抱歉,我刚才在想一些别的事,”提纳里回过神,“你们做了几次?” “啊?” 卡维呆住了。 “你和莉媞娜发生了几次性行为?”提纳里换了个更标准的说法,“有做安全措施吗?” 他看了一眼卡维的表情,说道:“嗯,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没有做了。具体是哪一天发生的?如果你不想说,记得半到一个月左右让她来找我做个检查,如果期间生理期来了的话就不需要了。” 卡维勉强回过神来:“检查什么?” 艾尔海森又翻了一页书。 “检查是否有孕……”提纳里皱了皱眉,“卡维,难道你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吗?在没做任何措施的情况下内射,并且大概不止一次,虽然概率不高,但也并非不可能,如果你们没有结成家庭的打算,我真诚地建议你别再这么做了,很不负责任。” 卡维沉默了。 卡维在沉默中爆发。 “……都是莉媞娜害的!!!” 多亏了这声怒吼,卡维与莉媞娜不和的关系,大概会更加深入须弥民众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