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故剑情深意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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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待了两三个时辰,猎了五六只飞禽,七八只走兽,自觉无趣,李密看得出来,便推说自己乏了要回去。 回到营地时,两人见杨玄感已经等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擦拭着自己的弓箭,脸庞被篝火照得通红。李密问:“项王呢?” “项王不放心齐王殿下。”杨玄感将弓搁在一边,“他虽然没这么说。不过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李靖一言不发,便要转身离去。杨玄感拽住他:“你别去……这里是突厥大帐所在地,还稍微安全些。” “未必。”李靖说,“那个从者的身份,我们固然没有确定。但他的御主,八成就是可汗本人。可汗想干什么?” 众人沉默了。连火光噼里啪啦的响声都显得沉闷。 忽然,杨玄感身边传来一阵咕咕的响声。众人看去,原来是杨玄感方才所猎的猎物堆中尚有漏网之鱼。杨玄感将其掏出来,原来是一只鸽子,脚上系着红色的绸带。方才杨玄感射中了它的左翅,此时还在不断渗血。 李密摸摸它的脑袋:“这鸽子倒是可爱。” 杨玄感道:“你若喜欢,便把它好生养起来吧。” “谁允许你们养我的鸽子了?” 一个凌厉的女声传来。随后众人抬头,面前是一位衣着华丽,贵气逼人的女子,定晴一望,竟是一个汉女。杨玄感率先反应过来,一揖:“见过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格格一笑:“你倒认得我。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如今还是当我是突厥人的可敦吧。我问你,谁允许你们养我的鸽子了?” 李密连连告罪:“请可敦恕罪。今日原本是可汗做东,请我们游猎。是我们有眼无珠,误射了可敦的鸽子,原也不是有意的……”说罢,他把鸽子捧上。 义成公主哼了一声:“我原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们……”刚要继续说下去,远处马蹄声声,原是长孙晟携着苏定方回来了。 长孙晟下马问候:“公主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又清减了。这边的食物仍是吃不惯么?需不需要我问陛下送几个婢女来?” 短短几句话间,义成公主已红了眼眶,却仍是勉强笑着,声音也软下来:“单我们几个人折在这地方还不够么?长孙郎,你也不容易,别再为这些小事费心了。” “让公主开心的事,怎么叫小事?”长孙晟笑道,“我今天还特意套了只鸽子,想着和青鸟凑成对,免得青鸟一只鸽子寂寞。” “还说这个——你的人差点把我的青鸟杀了。”义成公主虽再提起此事,已不如方才动气了,两人反相视一笑,轻轻松松便把此事揭过去。 长孙晟几句话,又是告罪又是顺毛又是逗乐,把公主哄好了,才开始娓娓道来这次出使及游猎之事。 长孙晟讲得认真,公主听得认真,两人竟旁若无人般侃侃而谈。一旁的苏定方已经无聊起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靖。李靖虽然坐立难安,但依旧强撑着,时而拨拉拨拉篝火,时而擦拭擦拭弓箭,自觉度秒如年。 那边公主还在问:“这么说,以长孙郎的能力,自然能拔得头筹喽?” “自然不……”长孙晟刚开口,远处又有马蹄声声。众人看去,跑在前面的是项羽,脸黑得吓人,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李靖正纳闷间,后面两骑也跟上来。 李靖一眼望去,只见月光之下,韩信脸上一片明亮的欣然之色,肩膀上伏着一只油光水滑的白狐。旁边是一脸得意的,身份依旧未知的英灵男子,二人的身后拖了一大堆——粗略望去应有百来只——猎物。 李靖只觉得脑海中如火山爆发般“轰”的一下,顷刻间已是怒火中烧,手中的弓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但李靖虽然气得浑身发抖,但鉴于还有韩信及其他人在场,也不敢随意发作。 韩信搂着白狐走向李靖,眉飞色舞,嘴上不断叨叨狐狸左狐狸右,李靖嗯嗯啊啊地虚与委蛇着,心里暗骂:“狐狸精!” 那白狐看来也是个通人性的,竟仿佛能读心一样,可怜巴巴地,“嘤”一声把脑袋往韩信怀里钻。韩信忙又拍又哄,对白狐轻言细语地说:“药师很温柔的,不要怕——药师,你快摸摸它。”李靖咬牙把手放上去,在心里骂得更厉害了。 不一会儿,始毕可汗到了,环顾四周,先把每个人都礼节性地夸了一通,最后转向韩信和那男子:“不过如此看来,这厚礼还是归于二位了。” 那男子一笑:“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这件礼物算我送韩将军的。” 韩信不语,心想:难道我便是在乎身外之物的人?可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既收了人的狐狸,便不好再说什么。 可汗派人把礼物呈上来,端上来的却是一方平平无奇的黑木匣子,韩信打开一看,却怔住了。 那是一柄宝剑,通体漆黑古朴。尽管此时尚未出鞘,但众人在这柄宝剑现世的那一瞬间,内心都隐隐一震。似乎能够听见这宝剑的嗡鸣。 李靖心下咯噔一下,向韩信看去时,见后者神色惘然而幽怨,似悲似喜,似怨似怒,用手轻轻地,轻轻地,近乎温柔地抚摸着剑柄上坠着的金环,像是在摸着什么人的手。然后他把剑举起来,“嚓”一声,宝剑出鞘,如雷似电,如霜似雪,只是这轻轻的一声,便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屏息凝神。 韩信闭眸,却言:“这是龙渊剑。” “韩将军喜欢吗?” 韩信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这剑。我不能收。它的主人不应该是我。” 男子微笑:“韩将军何出此言。这把剑既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明明是因归于旧主而欢欣啊。当然了,如果韩将军真的不想要这把剑,那便将此剑再放回匣中吧。” 李靖目不转睛地瞧着韩信,见韩信脸上种种神情变幻莫测,一时间他竟看不透面前的人,心下又酸又苦又烫又涩。韩信沉默了很久,对男人深深一揖,把宝剑揣入怀里,离开了。 李靖木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韩信离开的背影,身旁杨玄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药师,你没听说过么?龙渊剑,是高皇帝曾经的佩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