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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徽以指托起她的长发,将梳齿斜插进她的如云发丝间:“我看阿茹睡得熟,不想吵醒她,这才放轻了脚步。”他托着发丝的手指上,包着一方白色的绷带。他慢慢地替面前的瞽目女子梳顺了发丝,然后将发梳搁于案台上。继而,他自袖间摸索出了一枚木质的发簪来,想要将其簪入宋采薇的髻间。傅徽修长的手指,落在宋采薇微偏的鬓发上。此时,宋采薇的身子却忽然一僵。她紧张起来,有些抗拒地推开傅徽的手,随后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她本就戴着一枚发簪,是那枚由姜灵洲在林间为她寻回的蕉叶缠丝银簪,亦是宋采薇之母留给她的遗物。此刻,她用手指摸着那枚蕉叶缠丝银簪,释了口气,惭愧道:“傅大哥,这发簪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要我贴身佩戴,不可离身。所以我……”“如此,是我唐突了。”傅徽微愕一会儿,释然笑起来:“既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仔细佩戴也是应当的。……我原本看你常常只戴这一支簪子,便自己替你做了一支发簪。”听到傅徽的话,宋采薇略略有些惊奇。她小心翼翼问道:“傅大哥为我做了一枚发簪么?”“是。”傅徽笑地温和,将手中的木簪递到了宋采薇手心:“只是我笨拙,雕不出那些好看花样来,簪子的样式便难免蠢笨了一些。”宋采薇一直阖着的眼帘微动,面上渐渐露出如水的笑意来。她用纤细指尖摸索着手心里的木簪,一一辨认簪上所雕刻的粗糙图案。似是一小枝半开的梅花,花蕊被细心地雕了出来。宋采薇的手指,自雕刻成梅花枝的簪尾向前滑去,滑过簪头,最后落在了傅徽的指背上。一不小心,宋采薇便碰到了傅徽手上的绷带。她立时轻轻地惊呼起来:“傅大哥,你的手受伤了?”“……是。”傅徽的笑意有些涩:“徽实在笨拙,刻这簪子时极不得法,这才弄伤了手。”宋采薇闻言,秀眉微微蹙起。她似埋怨一般,轻轻说了声“下次可要小心些”;一忽儿,她又笑了起来,像是得了什么甘甜的妙滋味。傅徽看她温婉笑意,目光也愈发柔和。只可惜,面前这瞽女,看不到他眼神里如春风似也的光彩。|||钟府上,萧骏驰携姜灵洲落了座。这钟家不愧为门阀巨室,屋宇极是富丽,厅室内罗列着珍奇珠宝,璀璨瑰奇。紫檀木的八珍柜上,还陈着一株杨妃色的珊瑚树,晶莹瑰丽,犹如龙宫之宝。萧骏驰扫了一眼那株珊瑚树,赞道:“好一株龙宫宝。”钟贤不以为意,丝毫不觉得在萧骏驰面前露富有何不妥,还洋洋得意道:“王爷谬赞了。想王爷坐拥天下珍宝,四海来臣,钟某人这小小一棵珊瑚树,实在是献丑。”萧骏驰淡笑了一声,并不言语。他坐首座,姜灵洲便坐于他的身侧。姜灵洲仔细看了一阵钟家人,便低下头去,专心致志研究小案上的吃食去了。萧骏驰看她第一眼,她在研究红枣银丝卷。萧骏驰看她第二眼,她在研究鸳鸯花开酥。萧骏驰看她第三眼,她在研究胭脂芸豆糕。姜灵洲眼里只有食物,没有王爷。姜灵洲平日里矜持端方,公主威仪绝不减损,私底下却有些小逆骨。从前,她便不太听父兄的话,也常常做出些违背周礼之事来;譬如幼时与刘琮一同玩耍,又譬如在崇政殿外偷听父皇主政。她之所以敢这样做,是仗着父兄极宠爱她。而如今,她在萧骏驰面前,不知怎的,也起了这样玩闹叛逆的心思来。明明萧骏驰并非她的挚亲,她在萧骏驰面前,本无放肆的本钱。萧骏驰屡屡看向王妃,钟贤自然是看到了。他拍了拍手,令仆婢端上一张小花桌来。那桌上放着纸墨笔砚等物,显然是准备在赏雪宴上用的。“既是邀王爷来赏雪,便少不得请诸位就这雪景作诗。”钟贤一抚长须,笑呵呵道:“请恕臣冒犯直言。不知微臣,今日可有幸一观王爷墨宝?”萧骏驰正瞅着姜灵洲面前的小点心,听闻这话,便抬起头来,随口道:“你们玩便是了。本王一向不擅这些东西,连王妃面前的却扇诗都只得拿佛经充数,算了罢。”钟贤应了是。这边姜灵洲却微微一笑,道:“既王爷不愿作诗,那妾身便替您作吧。”萧骏驰点头:“也好。王妃比我聪明得多。”钟贤听了萧骏驰的话,面皮轻轻一抽,神色复杂。没想到摄政王与这河阳公主,看起来倒是感情极好。好在他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作诗也只不过是为钟小燕铺个衬托罢了。更何况齐国向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齐国女人多数大字不识得两三个,这河阳公主又能作出怎样的诗来?怕是徒然贻笑大方吧。“钟家子弟与王妃各作一首诗,由王爷来裁决,如何?”钟贤提议道。“好。”萧骏驰说:“得头筹者,则由本王来赏赐。”一炷香始,钟家的儿郎们便相继到桌案前去,撩起袖口,提笔而书。轮到钟小燕时,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萧骏驰,迟迟不下笔。好一会儿后,钟小燕才作完了一首诗。如是七八人轮过,到了姜灵洲。她是竞陵王妃,自不用屈尊下席,婢女会替她端来笔墨纸砚。姜灵洲略一思量,提笔作了一首诗。刚完笔,又觉得纸上这几行不得心意,于是便废了第一首,另启一页,重作了一首,这才笑吟吟地将第二首诗递了过去。婢女们将叠好的诗稿递予萧骏驰手中,他便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本王一介粗人,着实品不出好坏来。”他揶揄地说道:“只觉得篇篇都妙,分不出高低上下。硬要说,则是这句‘天上飞琼摇万花,人间情薄终寂寥’,写得不错。”钟小燕微扬起下巴,道:“谢王爷夸奖。”“噢?这首诗是钟小姐所作?”萧骏驰眸中略有玩味之色:“钟小姐倒是别具才气。”钟贤极是满意,笑呵呵道:“如此,小女便要厚颜向王爷索一份礼了。”“钟小姐想要何物?”萧骏驰问。“……小燕……”钟小燕低垂了眼眸,口中吞吐不定。依照钟夫人想的教诲,她本当自请嫁予萧骏驰为侧妃。可当她看到河阳公主绝伦容色,忽而又不想自请为妾了。天下之大,嫁给怎样的男儿不好,偏要予人做妾?正当钟小燕犹豫之时,钟夫人已是笑容满面地张口接话了:“我们燕儿,自幼便极仰慕一名男子。此生所愿,也只是嫁给那男人罢了。不知王爷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