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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临不惜更沾衣。”字里行间便知他心意何解,旁人唱起来,就能催断了心肠。赵匡胤一直便候于那高阁之上。从傍晚直至入夜,重又到天光微明,来来往往云影蹁跹。他想这一生,同样的错误竟犯了两遍,真可笑,那画上没有眼目也终究还是李从嘉。不管怎样费尽心机,也控不住的人。东宫。李从嘉的烧退了,身上仍有汗意,周遭临近清晨温度降下来顿时觉得冷。他于冗长繁复的梦境之中觉得遍体冰寒,衣裳贴在身上却像道锁,缠缠绕绕,突然劈空而来,是女子惊扰的声音。很乱。酒薄醉易醒。他终于睁开眼睛,从未有过的混乱,思绪,周身。李从嘉望见天色昏惑,一时竟分不清是白昼还是夜晚。门半掩着,窗下似有流珠焦急的声音说着些什么。李从嘉开口唤人,娥皇披着衣服进来竟是并未梳洗的面容,他看她如此立时惊得全然清醒,娥皇赶忙替他擦汗,他却只顾着问,“我睡了多久?”娥皇奇怪他突如其来的惊讶,“昨天烧得厉害,躺下就睡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方报过卯时。李从嘉蓦然起身,掀开那帘子看天色,“我说过昨日傍晚仍有要事。”娥皇犹豫,“日落时分我唤你起来过,但见你未醒身子又不适,也就没再...”李从嘉说不出此时的心情,从未曾睡得如此昏沉,他确是记得分明,记得笙鼎楼,可是竟然就一直不曾醒过来,急着唤人取衣服来。娥皇第一次见他心急。“父皇那边去请罪便好,你确是病了,这本也无法...”李从嘉背对于她不出声,他的沉默却更让人不敢再多言,娥皇又想起方才流珠说的街上的事情,本想告诉他,见得李从嘉如此着急,又不敢再给他徒添烦扰。衣裳繁复,层叠地绸带竟成了死结。这不是我的本意。天还没大亮,但愿你...还在。下人伺候着李从嘉终于更衣完毕,他顾不得身子略好一些仍旧四肢酸软便急匆匆欲出门去,娥皇见他临走至门口却突然停住脚步。并不转身,一袭浅碧袍子,李从嘉伸手推开门去,额角隐隐作痛,“昨日的药,可是你亲自端来的?”一贯的口吻,竟然还有些笑意,像是问她天气可是会下雨一样平常。娥皇一愣,流珠恰在门外候着,门被他一推开立时听得真切,她想着王妃昨日也忙了一天,抢着答道,“王妃亲自顾着熬好又端进来的,唯恐我们不小心误了药效。”李从嘉颔首,没有什么表情,走出去,侧目天边见得太阳即将升起,夏风拂面依旧只觉得冷。出了御街马车行入通往花行街的集市,驾车的下人也是奇怪吴王不赶着去驿馆议事竟只吩咐去笙鼎楼。刚刚不过卯时却见得人影重重,四下里俱是百姓惶恐之音,李从嘉抬起软帘,出来得匆忙都顾不及叫飘蓬随行,他望出去就见得人人向着花行街的方向指指点点,不由奇怪,开口询问,“前路如何?”车夫擦着汗不断地张望过去,半晌惊讶地回禀,“回王爷,许是...许是出了事...黑烟漫天...看不清楚...”李从嘉心下一沉,面上依旧,声音却低沉异常,“赶去花行街,无论如何必须到达笙鼎楼。”“是。”马车疾驰而去。第一百二十四章倾魂为君殇(下)入了花行街才知严重,竟是四下烟气弥漫,李从嘉嗅得灼烧气味再次望向外边,临街的市集摊子俱是逃散开去甚至顾不得仔细收拾。“王爷,笙鼎楼起火了!”“什么!”他是真的维持不住,再次掀帘望见笙鼎楼近在眼前,火光熊熊铺天盖地,清雅的木质楼台灼烧之后散开的黑烟被晨风一吹立即飘向整条街市。“停!”不过就是几十米的距离了,李从嘉下车的时候几乎能够觉出周身的热度骤升。难怪方才流珠惊得在窗下和娥皇禀告,定是知道外面出了事。娥皇却没有告诉自己。李从嘉望着那几乎付之一炬的楼阁定定站于烟气之中,下人过来劝其快走,他却丝毫不予理会。那是金陵最富盛名的清雅之地,一贯是贵族子弟文人墨客所偏爱的清幽场所,此时楼顶黑烟浓烈四下俱是火光冲天,他望那顶楼,早就成了黑灰颜色,空剩下轮廓,飞檐歪斜,几欲倾塌下来。李从嘉紧紧握着那镯子。“若是你还敢负约,我就一把火烧了金陵城。”于是那时候自己应过的,李从嘉分明答应过不会。其实他不是个会骗人的人,不是有多清高,而是因为多数时候,连谎言都懒得去说。李从嘉看着那堆燃不尽的心火,想起服下的药。如同初约凤凰台一般,他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要见到他。身后的侍卫按捺不住冲过来护他上车,李从嘉无论如何也不肯,径自争执之中突然有衣着官炮之人骑马火速奔来,见了李从嘉急得险些从马上坠下来。李从嘉莫名地镇定下来,每到出了事情的时候众人慌乱,他便几乎是自然而然成了那个担待的人,好像谁都可以慌,都可以乱,他永远都不可以。李从嘉看来者满面是汗,笙鼎楼又已经烧成如此模样,恐怕是驿馆也要不保,却没想到下官跪地禀告,“太傅一夜不知所踪临近卯时归返突下急令,方才北朝之人尽数赶往江边返回。我们如何也留不住,亦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跪在地上吓得直抖,赵匡胤可是千万得罪不得,他突然就要渡江而返,定是出了差池。他宁愿听见赵匡胤烧了驿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要离开。李从嘉瞳色深重,他深深吸气,腹腔之间依旧都是飞灰烟气,“你先起来。”“王爷!”“随我去江畔渡口。”李从嘉一行人顾不得再想笙鼎楼的大火,最快速度赶往江畔。太阳升起的时候。赵匡胤下令渡江。船驶离岸边,远远地望见那一身夜雨的人下马迎风。依旧是举世无双的风姿,引得船边众人皆是贪望,刚刚还咒骂着南国猖獗礼数不周,此时蓦然无声,他总有让人为之倾倒的一切,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赵匡胤见得江水东流,离岸不过百丈。死死地按住栏杆竟是盛怒之下全无了理智。岸上李从嘉缓缓向江边走,身后众人焦急之下不知所措只得呆立当场,看着吴王一步一步向着江水而去,却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四下寂静,唯有江涛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