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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太子殿下!”有的甚至还直接喊我:“陛下!陛下!”沈林薄站在最前边,背着手冷着脸,宋清平他们就站在他身侧,双手拢在袖子里,像护卫着什么一般。火光映着宋清平的脸,而他的鹤氅的毛边儿将他的半张脸都遮起来,我看不大清。我根本没想篡位当皇帝,可是我与他这样站着,仿佛我与宋清平站到了两面对峙。我无端的有些害怕,风吹来,将宋清平的毛领子吹下去一些,他张口想要跟我说话,可是风声呼啸,我什么也没听清。我是个木匠,此后也是个木匠;他是丞相,从此也是。这还不是对面了么?我没看他,低着头,很勉强地从跪着的大臣中间走过去,他们跪得很挤,还伸手抱我的腿,仿佛我是个什么厉害的天神下凡。沈林薄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但我想他还不至于这么不了解自己的兄长,他应该不是在生我的气。他不会生气,但我还得给他赔罪。于是我走到那群大臣前边,最后给他下跪。我很少给别人下跪,从前我是殿下,父皇他们也不让我跪,后来二弟登基,在登基大典上我跪过他,最后我就去守陵了。我将头磕在地上,道:“臣一片忠心,绝无叛逆之意。”我当不了皇帝,终须学会称臣。良久,沈林薄蹲下来扶我的手臂,他说:“朕明白,皇兄。”我这个人的心眼有一点坏,容易把事情想到不好的地方去。我想他大概一开始是不怎么信我的。若是我做了皇帝,一群大臣大半夜的这样对我,我绝也不信他没有这样的心思。不过纵使我没有那样的心思,这件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得担起我的责任来。我朝他作揖,一揖到地:“此事皆因臣起,便由臣将诸位大臣劝回去。”沈林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终是转身走了。其实我正低头打着揖,并不知道谁看我谁没看我,只是因为沈林薄的黑袍衣摆在我眼前停的时间久了些,我才想他看我看了有一会儿。没等他走出去两步,他又说:“丞相留下。”他还是很明白我这个兄长的,专把宋清平给我留下。沈林薄又说:“说实话,朕很惭愧,最开始,朕有一点不相信皇兄。比不上丞相相信皇兄,那便由丞相陪着皇兄好了。”“臣明白。”不是我总喜欢把事情想糟,我想的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全怪二弟不信我。我伸手去解衣裳,真冷。衣裳就交给宋清平拿着,我只穿着中衣给大臣们跪下。只着中衣是负罪之人干的事儿,我这样做,也算是请罪。我这个人没脸没皮的,人前脱件衣裳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我看着他们,朗声道:“我不想当太子,更不想当皇帝。”他们全都不信,说我是被逼的,还劝我说和他们一起在这儿跪一晚上,二弟一定就会让位给我的。我又说:“我不是神童,更不是什么英才,我想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流出来的谣言。”他们都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小声的争辩我小时候有多聪明。说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我似的。“其实我想当个木匠,懂吗?木匠。”我拔下束头发的木簪子丢给他们,又从宋清平身上拿了两个我送给他的小玩意儿丢给他们,“我做的,我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就做了这些东西!”那些东西或许砸在他们身上,或许落在雪地上,总之是没有声响的。他们全不说话了,紧闭着嘴,垂着眼眸紧盯着那些东西看,要从上边看出一些端倪来,看出这根本不是我做的东西的痕迹来。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忠心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受了谁的煽动。我只负责把他们劝回去便好了。我和他们面对面的跪着,宋清平抱着我的衣裳,也陪我一起跪着。我终于是和他站在一边的了。第53章这章再一次讲到北疆朝内不拘文官的口,这种逼宫的戏码,在父皇当皇帝的时候也演过一回,他们想让小皇叔当皇帝。后来是小皇叔跪在他们面前,把他们给挡回去了。我进城时,小皇叔特意在城门口等我,我也才懂得遇见这种情形要怎么做。用不了多久,他们都跪不了多长时间,领头的最后一个大臣就站起来,迈着冻麻了跪酸了的腿走回去。沈清净领着禁军在宫道两边站着,火把渐渐的就要熄下去。风吹来,夹带着雪粒子,划过脸颊生疼。我说:“宋清平,冷了。”宋清平就抖落好了衣裳给我穿上。我又说:“冻僵了,站不起来。”宋清平便背起我准备回去了。沈清净也收了队,他走过来对我说:“你也实在是冤枉。”“不冤枉,二弟才是,还没多久,就受这样的窝囊气。”我说,“明日我就回去守陵,你有空帮我跟他陪个罪。”这时候沈林薄派宫人出来说让宋清平带我去重华宫住一个晚上,冰天雪地的跪着恐怕要冻坏了。宋清平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在宫道上,他说:“殿下瘦了。”我问他:“他们是不是骂你?”宋清平假装听不懂,他反问我:“谁?”我说的是那些大臣,他们不知道受了谁的撺掇,一心想要我当皇帝。偏生那时候,在外人看来,和我走得最近的是宋清平。他们大概想,若我当不了皇帝,宋清平肯定第一个要造反,没想到宋清平却安安分分的给二弟当了丞相,什么动作也没有。所以他们肯定要骂他,说他对我不忠,不仁不义。我说:“你假装听不懂,那他们肯定就是骂你了,早知道方才对他们不该那么客气。”“不是。”“你越否认,就越说明真有这种事。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不想当皇帝的是我自己,万一到时还惹得陛下忌惮你,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殿下……”我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们跪在那儿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有一点欢喜?‘若是殿下真当了皇帝便好了’,你是不是有这样想?”他很笃定的回答:“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那就好。”我却叹气,“陛下对你好不好?”“陛下对臣很好。”是啊,这怎么会不好呢?古来明君贤臣,都是极其相配的。我却略冷了语气问他:“那有比我对你好吗?”他稍抬起头,说:“殿下对宋清平最好。”这时我笑了。这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