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跤,我还给她带了两个油纸包的配药吃的蜜饯,怎么能……“殿下?”宋清平转头看我,一时间没拉住我,我就跌坐在门槛上。宋清平伸手搂住我的肩,随后也在我身边坐下。宫人不知道拿着什么,进进出出,行行走走,都避开我。我看不清,只看得见他们的衣裾。各色的衣裳很快就换成了素白的。我想说话,可是却开不了口。不用一会儿,父皇他们就来了,我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总归是一些让我们节哀的话。再之后,皇姊他们也便来了,我才随他们一同进殿内去看。宫人的动作很快,我想他们是早预备好了的。不过我方才带来那两包蜜饯还被放在桌上,那时候皇祖母让我先拿一个给她尝尝,还让我和宋清平站起来给她看看究竟是谁较高一些。我不常待在宫里,小的时候总与宋清平待在一处,只有想吃零食了、做了噩梦了才来敲开大明宫的门。再大一些我就去书院了,过节时回来一遭,请安请辞,宫宴上再远远的见上一面。后来我出燕都,又回燕都,仍是不常见。可偏生我又是个最不让她省心的孙儿。分明见得不多,可是我想起来的事儿却又很多。之后给皇祖母守灵,我想我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人。送走皇祖母的那个晚上,我们住在陵寝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为她守灵。可我还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人。我坐在门槛上,宋清平坐在我身边,他说:“殿下……总归……”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说的没错,天底下的人总归都有那么一天。他叹气着说,说着说着也带着哭腔:“上辈子也是这样,我试过让章老太医多注意,也试过让太后娘娘试着避开,那天殿下与我从大明宫出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太后娘娘好了……宋清平白活了一辈子,什么也改不了。”我们都明白,这是天命,不可违抗。从前我在九原摔断了腿,现在皇祖母过世,之后谁要离世,这是任何人都避不了的命数。宋清平知道,他知道又怎么样?他只能等着那一日如往常一般的来,没法子,生与死是谁也跨不过去的。又过了一会儿,宋清平唤我:“殿下。”我闷闷的应了一声:“嗯。”节哀的话他们说的够多了,宋清平也就不再说,只是陪着我坐了一会儿。我想我是失了魂。从前我说生死是很容易的事,不过是一个牌位、一张画像的事儿,我只活在这辈子便好了。我说的那样轻巧,只是因为我没有经受过罢了。现在我经受过了,才知道那一个牌位远不只是一块木头的分量。我抬头看他:“那……”“殿下不用问我其余人的岁数,宋清平不会说。”其实我不想问他这个,知道这种事情,实在是负担很重的一件事。可只让他一个人知道,对他来说也是负担很重的事情,我便问道:“我呢?”“殿下能长命百岁。”我往后一仰,倒在地上,看见天上夜色正浓,墨一样的晕开:“胡说。”我又不是妖精,怎么能活到一百岁?我又问他:“那你呢?”“我……”他顿了顿,“我死在殿下前边。”“那我给你收尸,把你埋在哪里,剩下的日子就给你守坟。”宋清平道:“那我便多谢殿下隆恩了。”我明白,他还是在胡说。天际边的星星渐渐坠落下去。====又过了两年。景嘉二十一年,孝期才过的三月十二,父皇便驾崩了。他自皇祖母去后,身子便不大好。我每月陪着他去郊外骑马,有时候去看看他的陵寝,有的时候去看看皇祖母,还有的时候就哪里也不去,只是到处闲走。回去时他请我在燕都的酒楼里吃饭,尽管每次付钱的都是我,我现在有钱了,工部给我发工钱。一直到景嘉二十一年的春日。那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以后叫宋清平陪你一起去骑马。”我哭得很凶,比母后与皇姊哭得还要厉害,他便一边咳着一边骂我:“你都多大了,亏得没让你当太子。”他又对二弟说:“一路艰险,多加保重。”这是在嘱托他在为君之路上要多加小心。对皇姊与三弟说:“平安喜乐。”最后父皇的手落下去,他吩咐道:“跪安罢。”于是我们都跪下去给他磕头,再抬起头来时,便再听不见他说话了,只听见内侍喊皇帝殡天的声音。父皇从前说要死在深秋,飘洒的纸钱和初雪一起落下来,有意境得能让他立即成仙,可惜他没赶对时间。那时我跟他说我才不给他守陵,但最后我还是在那个小院子里给他守着,准备一直守到甘露三年。景嘉这个年号永远停在二十一年,景嘉二十一年也就是甘露元年。甘露是二弟登基后新拟的年号,国以农为本,以甘露做号,是为社稷计。二弟登基祭天,我与宋清平站在台阶底下看他。那时日头正好,他与晚照姑娘站在上边,我想也是了了我长久以来的一桩心愿。甘露元年初冬,宋丞相在朝上吐了血,沈林薄特准他告老还乡,于是他收拾东西回了小蓬莱隐居。一并事物交给宋清平处理,现在宋清平是丞相。父皇没能在下初雪时出殡,他的丞相倒是在下初雪时离开了。我与宋清平去送他,他一个人,牵着一头毛驴,雪忽散忽聚,拢了他满身。他像许多年前被请出山的宋家祖先一样,重新回到世代隐居的地方去。父皇说的不对,那时候他说宋丞相一心为国,就算哪日他突然驾崩了,宋丞相也能收拾收拾,准备辅佐下一个皇帝。其实根本就不是,人家勉强打起精神来,伺候下一个皇帝,是想将他留下的江山守好。我还没守几天的坟,宋清平还没当多久的丞相。甘露元年的腊月十三,某些老臣不知道怎么想的,欺负宋清平他们还年轻,管不住他们,乌压压一片跪倒在宫道上,非要逼着二弟让位给我。他们总是喜欢玩这种花样,谁不在位置上,就非要把他给推上去,仿佛这才能显示出自己的权力没有随先皇的驾崩而消失。他们竟然还派人喊我来回去即位。待我策马回到宫中,看见沈清净领着的禁军一人持着一支火把,他们却没办法有所动作,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雪落,在他们周遭化开,变成漫天的亮晶晶的什么东西。臣子们身着朝服,跪满了一地。看见我回来,便像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哀哀戚戚的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