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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如终于鼓起勇气,有些期盼地说道,“那日我便想问……倘若,倘若小师父……”惠岸抬眼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便带上了隐约的洞悉。“倘若小师父不是自幼生长于寺庙之中,只是凡俗子弟,可会娶一个……娶一个如我这般的女子?”说完,纯如便低下了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一截衣袖。惠岸微笑,带着出家人常有的宽厚笑容,并不觉得纯如的话有什么冲撞之处:“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命数。贫僧生长于佛前,日日得佛理打磨身心,不曾想过这些。”手指松开,纯如讷讷点头道:“小师父心思纯净……是纯如孟浪了。”惠岸继续道:“今后,贫僧会日日诵经,为施主祈福,愿施主下一世平安康乐,安稳无虞。”纯如的笑有些勉强,又带着些许释然:“如此,便劳烦小师父替我超度罢。”惠岸颔首,复又跏趺坐于蒲团上,诵念。纯如贪恋地看着他的眉眼,合眼念诵的僧侣,身上镀着一层银色的月光,缥缈得如同她做了经年的一场梦。“师弟。”虚青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文霁风转头。虚青突然伸手揽过他,将头靠在他肩上。师兄弟二人身量相仿,虚青略高一些,靠着文霁风的姿势有些别扭。“师兄怎么了?”文霁风微微低头,虚青这么靠着,他都没有办法转头看纯如他们。埋在肩窝的脑袋摇了摇,虚青低声道:“只是有些累了。”师兄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文霁风有些担忧。只是看虚青这副模样,定然是不想讲自己的心事,文霁风便由着他靠着,什么都不曾多问。虚青虽然好奇心重,却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这一次这么尽心竭力地帮着纯如,也不是如他所说为的道门情谊。初初虚青不过是好奇,纯如这只女鬼,身上有厉鬼的戾气,却没有厉鬼的狰狞丑态,更没有怨气。他想瞧瞧,引得她执念相见的惠岸是一副什么模样,除去一只厉鬼,不过是顺便之举。昨夜谌玖私下里找了虚青一趟,虚青才终于明白了纯如身上的过去。谌玖的残魂能吞噬梦境,也能窥探记忆。心怀悲悯的女冠们,原本是救治病患的仁心医者,可是在官府困锁了整个村庄之后,无端成了刀俎上的鱼rou。没有粮食,没有律法,没有生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不逞之徒。虚青透过谌玖的叙述,真切地看到了一副人间地狱的场景。她们不是没有向村庄外的官兵们求救过。只是为了不叫瘟疫蔓延,她们一次次被赶了回去。纯如是紫云观里年纪最小的弟子。师姐们的维护,只是让她活到了最后。她用一把斧子,将那些人都砍杀干净,拖着残损的身子,将所有师姐的遗骸理好,最后放了一把大火,将所有罪孽肮脏,全部付之一炬。只是她不甘心,她还惦记着自己当初未说出口的一句话。这才拖着一身戾气,成了一只盘踞不散的鬼魂。谌玖将这些事告诉虚青时,文霁风正帮纯如打理衣物配饰。想了许久,虚青还是没有将这些事告诉文霁风。这样的事,师弟都不必知道。经文念完了最后一句,供于香案上的金刚杵悬于纯如身前。浅色金光落在纯如身上,鬼气渐渐消散,纯如面上没有痛苦,神色恬淡。魂魄溃散前,纯如浅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若是下一世再能与小师父重逢,便好了。”可惜岁月尽倥偬。一片薄云遮住了月色,金刚杵失了灵力加持,落回香案上。惠岸沉默许久,最后一声木鱼敲响,手中的念珠蓦然散了。断开的珠子,落了一地。夜色阴沉,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片月光照不见的阴影。“好不容易为尊上寻到一个上好的炉鼎,没想到被这么两个臭道士搅和了。”阴影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女童之声,带着愤愤。“不过一株普通的灵花罢了,于尊上而言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玩意。你也不必这么生气。”安抚她的声音,是一个有些憨厚的男童之声。“难道便这么算了?”女童反问道,“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宽宏大量的?你养的那些地狼,可都折在了这里。”男童似是想了想道:“想要报复,有的是机会,不必着急。”女童道:“没什么好戏可看了,我们还是先赶路去仙室山吧,他们几个可精着呢,一定一早便等着尊上了,定不能由着他们抢了先。”男童有些疑惑道:“可你不是想捉些什么,给尊上补补身子吗?”男童突然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委屈道:“你打我做什么!”女童咬牙切齿道:“那是时候尚早,我才想着为尊上做些什么。若是错过了尊上出关的时候,有得你苦头吃。”男童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阴影处掠过暗色的火光,而后便沉寂了下去,再也没了响动。☆、第37章岂曰无衣·其一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将文霁风吵醒。他睁开眼,抬手挡了挡,阳光照着眼睛有些刺目。撑着身下柔软的草料起身,文霁风一时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他只记得,他和师兄一同到了师叔当初交代的长乘野。师兄照着师叔的嘱托,催动了他留下的那枚剑符。而后文霁风便感到周身被大风牵扯着落入风眼中,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催动符咒之前,师兄还玩笑似地给他们二人的手腕缠上了一条布条,说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不至于两人分隔两端。只是如今,文霁风手上的布条只余下了一截,倒是他的佩剑和师兄硬要他背上的一堆干粮还在背后。不过这里究竟是哪里?他摸着手下的草料,触手干硬,此处似乎已入了冬,朔风凌冽,阵阵如刀。文霁风微微探身,往车外看去。他躺着的草料足有一人多高,旁边是一群穿着轻甲、拿着长|矛的士兵。文霁风的动作惊动了守在车边的一个士兵,他抬头看了一眼文霁风,十分憨厚的一张脸,笑着问道:“你醒了?”见他并不含有恶意,文霁风微微放松了警惕。那憨厚士兵道:“我们赶路的时候,看到你昏迷在路上,怎么也叫不醒,便将你放在干草上了。不然这寒冬腊月,你可不得活活冻死。”文霁风怔了怔,转而应道:“多谢。”男人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文霁风不善言辞,这救了他的士兵,却好似是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