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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出现的一片梨树马上吸引了小童的目光。“舅舅,舅舅,快来看!有梨子!”小童兴奋地回头朝车厢里招手。“嚷嚷什么?一路就你最不安生。”车厢里传来少年清亮的斥骂声,骂完却又笑了起来。帘子掀起,一个十六七岁大小的少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摸了摸小童不安分地左右转动着的脑袋。梨树被主人养护得很好,长得郁郁葱葱,上面结满了青色的小小的梨子。少年对小童说:“你看这梨子,现下还是青的,不若我们秋天来,摘了满满一车回去。”小童笑道:“舅舅莫忘了去年带我去偷橘子,被隔壁大黄撵得满院子跑。”少年怒:“那你还提!”小童笑得捶得车壁咚咚响。赶车人这时插嘴:“郎君,别忘了我们是来寻古的,不是来偷梨的。”“我当然知道,谁要偷这没长成的梨子啊。”少年窝回车里,将一床锦被缠在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下,“郑六,前面遇到人家,问问看距五陵原还有多远。”原来这少年姓尉,单名一个缇字,是洛阳尉家的小儿子,今年刚满十六,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jiejie。这尉缇生下来的时候不足月,小脸涨得紫红就是一声不哭,接生婆往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方才放声哭出来。因他先天带来的不足,比一般小孩儿更加多灾多病,家里宠得厉害,生怕有个闪失。尉家以武传家,所以尉缇平时在家看看书,弹弹琴之余,偶尔也练上几套拳脚权当强身健体,日子过得倒也滋润。可偏偏他五岁生日那年,有个牛鼻子老道路过尉府大门,看到当时老夫人手里抱着的小孙子,二话没说上来夺了就走。尉府岂能容得有人上门抢孩子,连忙喊护院拦住,谁知道那道士却有些门道,刀剑无眼,他手里抱着个孩子,却不能叫人伤着分毫。最后还是尉府老爷尉书行出面,对着道士又是作揖又是做小伏低,哄得那道士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娃儿命中有劫数,留在凡俗人家养,怕活不过十七岁,不如让道士我抱了去。”尉家怎么肯,和道士磨了半天,最后道士叹气道:“这怕是他的天命,等他十六岁我再送他一件礼物,破解这劫数的法子也落在这物上,到时候需他亲自去寻。”说完将孩子放在地上,径自扬长而去,众人只见他转过壁角,等追过去时,大路上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也寻不着了。一家人受了惊吓,可后来尉缇越长越健康,除了秋冬二季极易受寒,吃药往往拖上数月才好之外,并无异状,也渐渐将道士这件事当做个奇谈丢在脑后了。两个月前,尉缇十六岁生日,正忙着在里屋拆哥哥jiejie还有长辈们送的礼物,突然九岁大的外甥应天赐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白晃晃冰凉凉的东西塞给尉缇。“怎么,天赐也要送舅舅礼物?”尉缇笑着蹲下来问小外甥。“不是不是。”应天赐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是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疯疯癫癫的道士,在门口央我将这个交给舅舅。”尉缇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一方白玉印,玉质触手莹润细腻,上面雕刻着蟠龙,刀工质朴大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好先搁置在书案上,对天赐说:“你玩去吧。”夜里的时候,家主尉书行回府,听天赐说起这事,大惊失色,连忙和老夫人一起寻到尉缇屋里。“天赐说白天里有个道士给了你一块玉,爹爹问你,可有此事?”尉缇点头答道:“确有此事,是一方玉印,儿不知如何处置,现下还搁在书房里。”尉书行脸色一沉,呆了一会,仿佛做足了心理斗争才开口:“你可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不知耶耶所言何事?”“那是在你五岁生辰时发生的…………”尉书行絮絮叨叨,将当年道士如何闯府,说了什么话等都对尉缇复述了一遍。“童稚时儿尚蒙昧无知,竟一直将此事忘记了。”尉缇努力在记忆中翻找,好像模模糊糊对那道士是有那么一点印象,“现下听耶耶说起,倒仿佛有那么一点印象。”“我当时也曾想,那道士许是疯癫,谁曾想这么多年,他竟如约找上门来,这可如何是好?”“耶耶莫慌,妖邪之言,不可尽信。”尉缇见他爹心事重重在房间内踱来踱去,连忙上前扶住请尉书行坐下,软语宽慰。“你取了那玉印让耶耶看看。”“是。”尉缇听得吩咐,忙一溜烟跑到书房,拿了那方玉印攥在手里,款款走了进来。“孩儿将玉印取过来了。”说完双手奉上。尉书行拿着玉印端详了半天,连连称奇,更着丫鬟将印传给老夫人把玩。“这玉有些年代了,玉质润泽,那道士若是骗人,也没必要将这般贵重的物品相赠。”尉书行皱眉对旁边下人吩咐道,“唤缃儿过来。”“耶耶,这玉印这般有名堂,竟然要出动大兄来辨认不成?”尉缇原本对这事并未放在心上,听到大哥要来,登时好奇心大作。不多时,尉缃从房门外踱进:“孩儿见过耶耶。”尉书行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便开口问道:“今日去哪了?可是刚回来?”“今天刚同洛兄、陈兄去了郊区寺庙取拓片,那里新出土了一个汉时的青铜鼎,上面有些铭文。”这尉缃是尉家长子,六岁能诗十岁便写得一手好文章,如今已是名满洛阳的大才子,在鉴品古物上颇有造诣。“快来看看你弟弟新得的这方玉印。”尉缃才进门便听娘说十一年前那个道士又上门来了,送了小弟一块玉便走了。当年小弟险些被道士抢走,他是跟在爹身后一路看到底的,因此好看的眉峰先皱了起来。偏生小弟还没心没肺地凑上前来问:“大兄,你快看这印有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一边去,别挡着灯。”尉缇吐了吐舌头,忙拎了一盏铜牛提链灯给大哥照明。尉缃眯起眼睛将玉印对着灯光端详了半晌,缓缓道:“这玉印是用上好的和田白玉做的,一丝杂质都没有,怕是宫廷之物。印上雕刻的蟠螭,刀工精细,说不定是昆吾刀刻,但风格却粗犷,线条硬朗,看着像是汉物。”“那不是离现在有起码六百年了?”尉缃点了点头,将玉印翻过来,用手指点着说:“你看这印上刻的是小篆,这纹路刻的是……”尉缇凑过脑袋去盯着看:“左边一个青字,右边一个卫字,咦?”说完和大哥两双眼睛盯着对方,面面相觑。“汉朝叫卫青的还能有谁啊?”尉缇大叫。尉缃拍了拍小弟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