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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什么呢。这次要再惹祸,非要动家法!”明楼翻一页报纸。明镜看一眼不动如山的明楼:“我有货被扣在港口了。”明诚眨眼,看看明楼,看看明镜。明楼不动声色。“我可以批个条子让他们放行,只不过这两天不行,大姐你得等一等。”“呦你说的不算啊?”“大姐……”明镜站起来走了。阿香端着碗过来:“大少爷,喝天麻。”明诚接过来:“谢谢,一会儿喝。”明楼和明诚一对视,明诚会意,点头。下午明诚借故出门,和军统联系明镜到港事宜。接下来就看王天风怎么对付了。军统在上海租界一共三个指挥中心,二十二个交通站,三座无线电台,还有一处负责爆破和储存爆破器材的技术室。这还不算不在编的秘密人员。全国其他地方都叫“站”,只有上海叫“区”,军统上海区。重庆军统本部有什么,上海区就有什么。戴笠还是有些本事的,把军统在上海经营起来。本部在上海有个特派“总会计”随时拨款,明诚一直想查出这是谁。明楼参与一个指挥中心,负责五个交通站,可以使用一座无线电台。明诚负责爆破技术室,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可炸的。除了三座无线电台,明诚自己就是个独立电台。明诚不清楚上海军统还有多少像自己一样的独立电台,毕竟能做到这样的人不多,培养起来十分困难。戴笠多疑,三个指挥中心互相不联系,信息也不共享。明诚对此做法有疑议,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明诚开车在街上乱转。他发现自己被跟踪。明诚觉得有趣,于他而言对方技术很外行。他故意走走停停,逗耗子似的。反正明楼的车油钱能报销,他才不心疼。沿着九江路一直到跑马厅,明诚停车,摇下车窗,往外看。他戴着墨镜,薄薄的唇轻轻抿着,他在笑。雷欧无法,只好也停车,跟明诚打招呼,鸣笛一下。明诚下车,一甩车门,风衣被风一撩,落落地走来。“好久不见啊,喝一杯?”雷欧尴尬:“好的,我请客。”明诚笑:“前面是斜桥总会,有家咖啡厅不错。”“难得周末,多谢。”明诚点了最贵的,心满意足抿一口。他被这玩意儿烫过以后有点阴影。雷欧笑一下:“是啊,难得周末,咱们还得对着对方。”明诚不经意:“夫人还好?孩子们还好?”雷欧也不意外:“还好,本来要回国,她怀着孩子医生警告不适宜长途跋涉,只能留下来。”“英法对德宣战,现在到处都不安全。”明诚心里还是顾念法国,巴黎,里昂,说不清道不明。“五号,哦就是明楼就任那天,德国占领波兰华沙,屠杀犹太人。犹太人站成一排,举着手,被德国人用枪解决掉。”雷欧一耸肩,“日本会怎么对待中国人……已经屠杀过了。”明诚喝咖啡。“明楼最近好吗?跟着你是不得已,我联络不上他。他现在也算……高官显贵?”“我大哥最近还好。老朋友约他,他会高兴。”法租界公董局情报处处长雷欧纳赫·杜布瓦报告: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五日,联系上明楼。与他下午茶,相谈尚可。特别注意他的助手。此人对明楼有异心。结论:更加危险。法租界公董局批复:继续观察。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一日,梅机关的机关长影佐祯昭,汪政府军事顾问须贺彦次郎会同周佛海,梅思平,陶希圣,在上海举行“日支国交调整会议”。明楼作为中高层参与会议,旁边坐着犬养健。铺天盖地的陈箓的尸体深深着实刺激陶希圣,他最近一直神情恍惚。读书人有种天真的使命感,认定自己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哪怕不能青史留名也不是这样脸上贴着骂名至死无颜。“日支的支是什么意思?”陶希圣站在会场外面没完没了,“这个支是什么意思?”日本人没有搭理他的,陶希圣转身就要走,日本卫兵拿枪对着他。有人劝陶希圣:“就是名称,就是个名称,你别多想。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计较名称,有意思没意思?”陶希圣觉得自己脸上烧灼地痛。他已经感觉到那张纸条贴上来。开完会陶希圣起不来,明诚架着他离开会场,陶希圣在他耳边自言自语,上贼船,上贼船,下不去了……明楼把陶希圣送回家,安慰他别多想。陶希圣原来和谁都淡淡的,这一下突然跟明楼亲近起来,六神无主拉着明楼:“楼兄,人固有一死,若我那个死法,如何见列祖列宗?”明楼接着劝。连着两天两个人聊得投机,还唱苏武牧羊。“为免刀兵乱,奉命去和番。”明诚站在门口心里呸一声。陶希圣边唱边哭:“我有心将身跳入北海,不清不明所为何来?到如今我只得暂且忍耐,望苍天保佑我待等时来!”从陶希圣住处返回明公馆,明诚去街对面停车,回来看见明楼在大门口狂甩大衣。明诚一愣:“大哥?”明楼阴着脸,拎着大衣往大门里走。门房看他那脸色没敢打招呼。明诚赶紧脱了大衣跟着甩两下,小步跑着追上去。陶希圣问日支的支是什么意思。明诚站在明楼身边,看着他神色无恙,却感觉到他心里的暴怒。一个人不可能真的没有喜怒哀乐,但他可以藏起来。藏的久了,也许会爆炸,也许自己都忘了。当天晚上明楼没吃晚饭,推说不舒服要睡觉,很早便熄灯。明镜看他那样,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楼一关灯,大家都蹑手蹑脚,喘气不敢大声,觉得没意思,也都早睡了。明诚躺在床上,听到卧室门轻响。一只手伸进被子抚摸他,明诚轻笑:“心情好了啊。”“不好。需要安慰。”竟然有点委屈。明诚背对着他,没翻身。身上的被子被揭开,背后一凉,躺下个人。“我这床窄。”“挤一挤。”明楼在明诚身后搂着他,心里终于感觉踏实。“我本人支持配偶应该同房睡。”明楼强调一句。明楼搂着明诚,嘴里无意识哼哼:“我有心将身跳入北海,不清不明所为何来?到如今我只得暂且忍耐,望苍天保佑我待等时来……”当年他带着明诚追马连良,明诚最爱,明楼最爱。明诚亲吻明楼的手:“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