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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唇齿间喃喃吐出这两个字,恍然地醒了过来。原先的晚风早已停了,四周像是凝滞住了一般,腰间的剑柄上湿漉漉的,起了一层水汽。一开始清晰可见的火把光亮也模糊不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雾了。曲舜站在角楼外的木台上,皱眉望着黑夜里这nongnong的雾气,虽然现在一片宁静,但是这些年行军的经验所给他的直觉,让他心头隐隐不安。他慢慢下了木阶,拿着火把,走上了城楼,值夜的校尉看见他,立刻行了个军礼:“曲将军。”曲舜冲他点了点头:“今晚有什么异常没有?”“除了这场大雾来的古怪,倒没什么其他动静。”校尉道。“嗯,”曲舜道,“让兄弟们都警醒些。”他说完,便向城头上走去,拍了拍瞭望的几名士卒的肩膀,与他们随意交谈两句,去去困意。正说了一会话,黑夜里忽然传来几声闷闷的声响,像是粗大的木料击在石头上的声音。“嘎达嘎达”有节奏地响着,但这声响又不太真切。“什么声音!”城头上的火把立刻一个接一个地点了起来,但是雾气太过厚重,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曲舜转身喝道:“调一队弓箭手来!”一队弓弩营正在城下值夜,很快地登上了城墙,一字排开,抽箭搭弦,只等着曲舜的号令。曲舜略有些犹豫,踌躇着要不要派人去知会将军,一时那声响又从厚重雾气里传了出来,他当即举起手臂,喝令:“放箭!”一百支箭同时射了出去,黑夜里没有任何响动,一切都像是沉寂了下去。“曲将军……”校尉向他走近了两步,正要说话。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野兽猛地撞在了城墙上,将这座以坚固著称的城墙都撞得晃动了一下。曲舜刷地白了脸色,看向大雾弥漫的城下,突然回身:“快去,禀报大将军。”一面说,一面抓过身旁的一支火把,远远地掷了下去。火光破开了浓重的黑雾,却又很快地消弭,但是在火把落地的一瞬间,曲舜还是看见了城下的东西,这是不同于以往的敌人,没有骑兵和战马,只有一大片高耸的阴影,像是大车。“那是……抛车?”校尉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半天也没收回目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抛车。”曲舜一时间拿不准这外面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人,与北凉交战这些年来,他们从来是骑兵最盛,就算偶尔学中原人造些连弩撞木,也绝做不出这么大的机械来。就在这时,又是接连的几声巨响,巨大的石块砸在城门最薄弱的梁上,顷刻就塌下了一大块墙头。“曲将军!”校尉惨白着脸又叫了一声,“这样由他们砸下去,半边墙都要塌了。”曲舜猛然回过神来:“取火,射箭。”“不行,火箭威力太小,”苏漓不知何时气喘吁吁地爬上城墙,连忙道,“现在雾大湿气又重,听说方才那一轮箭射下去连声惨叫也没有,他们必然是带了牛皮铁盾之内掩护。”曲舜一时语塞,询问般看向他。苏漓趴在墙头又向下看了一眼,皱眉道:“现在事情紧急,只能搬些石头上来,以牙还牙地砸下去,要是能把他们的抛车砸断就好了。”曲舜连连点头:“依苏主簿说的,搬些石头来。”校尉忙应着,领了一队人下去,不一会就运来了石块和几架中型的抛石机,尽数抛下城去,也听得下面传来击中的闷响,然而那巨石仍是不停地砸了过来。“不成不成,这些石头太小,而且隔着雾难以瞄准那些抛车的位置,”苏漓喃喃道,“奇怪,敌军怎的就料到今晚有大雾。”曲舜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径直系紧战甲,拿了剑就要下城楼:“点一千人,随我出城迎敌。”“曲将军,如今不知道城外有多少敌人,贸然前去,岂不是送死?”“既然有这大雾掩护,我们也只能冲到近前才能看清敌人,难道要在这里等他们把城墙砸塌吗!”曲舜说着,有些急躁地向城下看了一眼,抬脚向台阶走去,却听得城下有人嗓门极大地吼着。“让开!都让开!”领头爬上来的是尹翟,火光映在他脸上,清楚地看见他出了一头的汗:“曲将军,往旁边让一让。”曲舜愣了愣,却也没多问,立刻向一旁让了开去。他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几十个魁梧的士卒,合力抬着一个巨大黑沉的柱子,慢慢地向城头走来。“这是什么东西?”守城校尉被这个大家伙吓了一跳。尹翟一面喘气一面答道:“铁撞木。”紧接在他们身后,百里霂也上了城楼,他看了看不远处被砸得狼籍一片的城头,不悦地皱了皱眉,向曲舜问道:“看清楚下面是什么了吗?”曲舜忙答道:“方才掷了一支火把,借着光看下面好像是一架抛车。”“一架抛车?”百里霂重复了一遍,转向身后,“拿十支火把来。”巡城的队伍里多的是火把,很快的,几名亲兵执着燃着的火把送了过来,百里霂并不接,指了指几个方向:“向那里,一个一个地扔下去。”明亮的火光如同流星般一颗颗滑落,照出下面一片漆黑的草原的雏形,那大得骇人的抛车再一次显现了出来,竟然不止一架,而是四架,半月形环绕着,目标无疑都是城门。在这样强大的攻势下,再投下几枚巨石,恐怕连城门的框架也要塌了。“没有人……”百里霂低声道。苏漓立刻接道:“那车四周黑乎乎一片像是个棚子,也许是人躲在下面cao纵,他们与弓弩手不同,城门不会跑,所以不需要再瞄准。”他回头看了看百里霂,“那棚子上蒙的多半是生牛皮,所以方才连箭也穿不透,四面固定,以绳索为脊,这样即使石块落上去,也会被弹开,不能伤到下面的士卒。”尹翟一听,忙道:“弓箭穿不透,可以用投矛,以我们营里步卒的臂力,一记可以穿透五层牛皮!”百里霂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还不快调他们来。”“是,是。”他摸了摸后颈,连声答应着向城下奔去。百里霂这才转过身,低声道:“城门上这个机括可有好多年没用过了,希望它的木梁不要腐朽了才好,把它放下来。”曲舜在灵州城戍守七年来从来不知道城门上还有个机括,眼见那巨大的吊索吱呀呀地放了下来,不由得问道:“将军,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