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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咆哮。 贺天雕朝对面遥遥一揖,冷冷道:「神犬动怒,收止未及,还望大师见谅!」 大耳和尚面上微现恼色,忽尔哈哈一笑,敛去目中凶光:「没事没事,好厉害的狗儿,小朋友前途无量耶!」踏入场中,拾起破碎的残偶,收入大袖之内,飞回台上去了。 北台上殿头官高声道:「第一场胜负已决,荡魔堡贺天雕胜,有请签中第三数者上场!」 「贺家小友,贫道来与你耍耍!」只见一人自东面台上飘落,头戴三台冠,腰系一气绦,身着青袍脚踏云履,手持一柄风火拂尘,却是个道士,生得贼眉鼠目,身段又甚瘦小,瞧上去颇为猥琐,只朝北台打了稽首:「吾乃阁山灵宝宫抱雪真人门下陆安清,恰巧云游至京都,今亦来凑个热闹!」 贺天雕听他唤自己「贺家小友」,似有轻慢之意,不动声色道:「阁下当真是那号为云岭独秀的陆道长么?」 陆安清听他知晓自己名号,面上微有得色,拂尘一扬架在臂上,朗声道:「正是贫道,小友倒有些见识耶。」 却听贺天雕微笑道:「可在下听闻,云岭独秀因嗜赌成瘾,负债累累,给债主追寻上门,近日已给抱雪真人逐出门墙,道长怎么还自称灵宝门下?嗯……多半是传闻非实。」 台上众人听见,料是所言非虚,便即有些许笑声响起。 陆安清脸上一热,心中大怒,冷冷道:「吾便是给逐出门墙,也永为恩师门下,犬儿接招!」将袖一挥,蓦见一股梁柱粗的暗青之气飞贯而出,直袭场中的啖魔神犬。 贺天雕也甚恼怒,口中厉啸,喝驭神犬纵身迎上。 两相交击,爆出一声闷响,巨犬似乎遇到什么强大阻击,朝旁震开,青气亦受顿挫,赫于半空现出形来,却是一条千足巨虫,长若大蟒,足似弯刀,状极凶毒,惊得西台上嫔妃又是一片低呼。 小玄也吃一惊,心道:「这定是小见前些日溜上迎圣台瞧见的那条大蜈蚣了……一个道士,怎去修炼这等狠厉之物?瞧来不像机关,不知是真兽抑或甲兵?」 一虫一兽稍分又击,转瞬再交错缠斗做一处,直如龙虎相搏惊心动魄。 小玄心忖:「这蜈蚣如此之巨,必定力大无穷,神犬虽勇猛,这回可讨不了好!」 果不其然,激斗中突见蜈蚣数足钩住了巨犬背甲,即若大蟒般急速缠上,巨躯圈圈收紧欲将巨犬绞毙。 小玄轻呀一声,却见贺震元依旧神色自若,心中甚是不解。 贺震元微笑道:「大人莫要担心,那巨虫虽然凶厉,却属邪魔精怪,此犬正是它们的克星!」 巨犬极力挣扎,可惜只余脑袋在外,脖颈以下俱被蜈蚣锁困,空有一口利齿,却咬不着任何物事。 陆安清眼见胜券在握,遥向对面哈哈一笑:「犬儿可服?此时讨饶,或可保尔狗命!」 贺天雕怒目以对,口中连连厉啸,旋见那啖魔神犬目中迅速红赤,转眼又如血染一般,煞为诡异。 贺震元捋须道:「神犬显形,便是邪魔魄散之时矣。」 话音方落,倏闻一声沉闷低吼,竟似从地狱深处迸出,只见蜈蚣通体一震,紧锁巨躯似乎松开了些许,蓦见一股黑气冒起,在绞困的中心赫又多出了一个犬首。 小玄只道眼花,又听一声怒吼,再见一道黑气冲起,蜈蚣巨躯尽松,竟然逃似地游走开去,将之前绞住巨犬扔在原地,只不过,此时的巨犬已变了模样,肩颈之上赫有三个脑袋,皆怒睛竖耳龇牙裂嘴,口中滴淌着腥黏涎沫,状极怖人。 台上众人皆俱骇诧,一时不明发生了什么。 就连北台之上的皇帝也神色阴沉,虽然面具遮掩近半,侍立一旁的国师卜轩司却似有所感,忽尔阴恻恻道:「这贺家凡夫,竟敢喂养恶犬,三年前龙隐渡一役,老朽早已瞧不顺眼,待会若是场上遇着,便将那犬儿宰了。」 右下席上的逍遥郎君则悠哉游哉地掠了一眼皇帝,若有所思。 三首犬一步步朝逃开的蜈蚣逼近,它体形虽巨,但与蜈蚣相比,却还相差极远,然于此际,巨如大蟒的蜈蚣竟而收蜷成一团,通体战抖个不住。 陆安清面色大变,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连连挥动,却见蜈蚣只在原地哆嗦,竟似乎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 巨犬忽然立定,三首一仰,齐朝蜈蚣怒吠,台上众人心魄剧震,甚有数名宫婢内相软下身去,蓦见蜈蚣浑身剧颤,巨躯竟然左曲右折变了形状,众人尚未瞧清,已见蜈蚣化做了棵丫丫叉叉的老梅树。 小玄恍然大悟:「原来这道士并非修炼恶物,只是拘役梅精幻化蜈蚣,以凶厉之形与人博击!」 陆安清急挥拂尘,梅树如人爬起,欲往场外逃去,贺天雕嘬唇一啸,霎见三首犬暴起,电光石火间已扑在梅树躯上,嘴噬爪掏,登将之撕成一地碎片。 小玄瞧在眼中,心底甚是不忍,忖道:「那梅树需得巧遇机缘且至少修炼数百年,方能成精,今日却毁于一旦,委实可怜可叹。」 却听贺天雕淡淡道:「拘役花木,本是道家清雅妙术,尔却用与炼化恶形,留之不得。」 陆安清面色铁青,立在场边上怔了半晌,口中连道两声「好」,方才一拂大袖,飞回台上去。 旋闻北台上殿头官高声道:「荡魔堡贺天雕连胜两场,已入选第二轮比试,请回席暂歇。下面有请签中第四、第五数者报上姓名,入场比试!」 贺天鹏昂首返回 台上,路过龚世弘席前,赶忙收去倨傲之色,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便是二郎真君的哮天神犬,只怕也不过如此!」龚世弘微笑道。 「不敢,不敢,大人过誉。」贺天雕慌道,回到席中,心中委实得意。 贺震元不动声色,待儿子在旁边坐下,忽压低声道:「你这孩子,好不懂事,适才在场上可谓欺人太甚。」 贺天雕怔了怔,小声争辩道:「孩儿原本也不想下重手,只是那两个家伙有心轻慢,这才给他们施点教训。」 贺震元也不瞧他,微叹了口气:「也罢,今次赌斗,多少是要得罪人的,只是你日后外间行走,须得仔细提防这些交过手的人。」 邻桌的小玄却是心中惶惶,不觉摸摸腰畔的如意囊:「那三首神犬好生凶狠,看样子蛟龙还真斗不过它哩,接下赌斗,大宝若是与它碰着,只怕凶多吉少……」接又忐忑:「输便输了,可切莫给咬坏才好……」 接下比赛甚为激烈,胜负咬得极紧,赌斗十余场过后,连胜两场者只有一个,却是琅邪由吾世家的一对兄弟,兄名璟,弟名珏,名号琅邪双璧,两人朕手以笛御驭一对灵鹤,轻松优雅地连败两名对手,也进入第二轮。 贺震元赞道:「由吾家终于出了人才,这兄弟俩近日风头颇健,诛伏不少邪,乃吾同道中人。」 贺天雕淡淡道:「只祈下轮比赛,他们兄弟莫要与我荡魔堡碰上。」 小玄心道:「原来是成名人物,难怪如此厉害。」 此时留在场上的是一名中年方士,乃御甲术大门派天相宗的成名高人,姓钟名晋,号点金圣手,驭控一头通体符文的狴犴铜兽,已干净利落地击败一名对手。 「金遁系甲兵于五行当中甚强,亦最难驾驭。」贺震元点头道:「天相宗御甲之术果然了得,无怪乎能与天机岛的机关术齐名,此人乃宗主周景元的师弟,修为于门中可稳列前十。」 贺天雕凝目道:「此人铁定能连胜两场,下轮若是遇着,倒是个对手!」 但听北台上殿头官高声道:「请签中第一十七数者登场……」声音稍顿,再又提声高喝:「有请东海名士逍遥郎君!」 旋见逍遥郎君自席上立起,朝天子打了个稽首,携身边一名蒙面丽姬徐徐飞下台来,凌虚御风如若天人。 天武殿中顿起波澜,三面台上一阵sao动。 小玄目光给紧紧抓住,瞧瞧这逍遥郎君,再望望那蒙面丽姬,尽觉赏心悦目。 逍遥郎君朝对面抱拳一揖,微笑道:「大师请了。」 钟晋神色倨傲,忽道:「听闻上月在迎圣台上,阁下以一机关连胜数场,不知可有此事?」 「这个……」逍遥郎君道:「当日宴上,大家为的都是饮酒助兴,胜负不必挂怀。」 钟晋道:「今日之赛,阁下是否仍以当日机关出场?」 「正是。」逍遥郎君应。 「那么……」钟晋停了一道:「今日这场赌斗,你我可否加上个小小彩头?」 「哦,什么彩头?」逍遥郎君含笑问。 「如果在下胜了,便请阁下身边的这位佳人将面纱取下如何?」钟晋道。 台上登又sao动起来,小玄心道:「这彩头有些无礼了!」 逍遥郎君依然微笑:「敢问大师,这是为何?」 钟晋道:「江湖上隐有传闻辟邪宫无瑕仙子当年出走,乃与阁下有些干系,不知此传是真是假?」 「的确如此。」逍遥郎君即应,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不过之事。 台上一片哗然,许多人窃窃私语。 辟邪宫乃地界正派之一,素来嫉恶如仇,同天道阁、蜀山派一道被誉为邪魔的死对头,派中高者如云,当世五位宫主,不但修为极高,且个个风华绝代颜色倾城,令诸界邪魔既痛恨又垂涎。不想就在盛极之时,突生变故,四宫主雪羽仙娘楚静妤出走,五宫主无瑕仙子吕嫣莹失踪,从此元气大伤。 辟邪宫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对外缄口不言,但各界隐传两位宫主已堕魔掌,其中一个似与妖界某个大魔头有干系;另一个更是不堪,疑给东海逍遥门掳去,然而真相却有如云里雾中,至今未明。 钟晋微愕,此事凶险隐秘,而且此时耳目极众,原本以为对方会矢口否认,又或者避而不答,没想却是回答得如此干脆。隔了好一会方道:「吾师弟与辟邪宫有些渊源,当日宴上,曾出言求证,虽说唐突,岂料阁下身边这位佳人借比试为名,竟将吾师弟性命共修的甲兵击毁,这也未免太过了吧。」 小玄恍然:「原来此人是为他师弟出头来的!」 「阁下的师弟是?」逍遥郎君俊目微眯,似乎想不起是哪个。 「少门主忘啦?多半就是那夜跳出来要莹jiejie和妾身摘下面纱的那个矮东瓜呗。」旁边的蒙面丽姬道,声音娇嫩清脆,十分悦耳。 东台上突有一人站起,身形矮胖滚圆,正是钟晋的师第祝仲,指着场中破口大骂:「你这妖女!敢情真是西海那小贱人么,身子被辱,非但不知羞愧苟存于世,竟还与东海yin贼同流合污,当真辱没了水族海界,丢光了你老子的颜面!而今没脸见人,便只好成日藏住捂住么?」 小玄听他骂得极为不堪,眉头微蹙,正不明所以,忽听见邻席的贺天雕小声道:「这女人便是当年给逍遥郎君劫去的西海龙九公主么?看来果真屈从了那yin贼!」 贺震元低声喝道:「莫要多言!」 小玄又瞧了瞧那逍遥郎君,心忖:「此人赠皇帝秽药,而今又有好些人出言斥骂,只怕真是yin邪之类,可惜这副好模样了。」 天相宗为地界之中入世的名门大派,门徒众多影响广远,名头声势原本与天机岛相近相仿。但近年来皇朝重用天机岛门人,皇帝更奉其大长老卜轩司为国师,两派声势方才有所拉开。 天相宗许多门人甚是不甘,祝仲便为其一,他擅御土遁系甲兵,名望甚高素来自负,踏足玉京,原本想同天机岛争些高低,岂知冲撞了逍遥郎君,甲兵尽毁威风尽折,遂急驰回门中求援,将师兄钟晋请来参加仙灵大会,寻机讨回颜面。 正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双方在首轮比赛便遇上了。 逍遥郎君面色一沉。 钟晋森然盯视着他,袖里的手虚捏印诀,场上的铜兽蓄势待发。 蒙面丽姬左臂忽抬,一只美得令人心跳的手自滑落的罗袖中露了出来,另一只手捏着条杏底银花帕子凑近,开始将自己的左掌一围围裹住,唯露几根俏若笋尖的玉指。 众人不明所以,却尽给她那纤手与美态吸引住。 「可惜了这条帕子。」逍遥郎君微叹了口气,望向对面:「既然如此,加点彩头也并非不可……倘若这边侥幸赢了呢?」 「阁下只要能赢,随你便是。」钟晋淡淡道。对方虽给天子奉为上宾,但不过是依凭奇yin巧技得宠,无非就是一个偷香窃玉的yin贼,这样的渣秽,他还不放眼里。 逍遥郎君徐徐道:「那就这样,倘若这边胜了,便要你师弟滚下台来,给我女人磕三个响头,否则……即便逃回神兵岭,只怕时日也无多了。」 台上众人心皆一凛,钟晋更是面色丕变,森然道:「尔有这等能耐?」 「到底赌不赌?」逍遥郎君轻声道,他容颜无比俊美,此刻嘴角似挂着丝笑,然却令人莫明生寒。 钟晋尚未回答,蓦见对面影子一闪,对面的蒙面丽姬已消失不见,急喝道:「小心!」 东台上的祝仲倏地眼前一花,耳中炸起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