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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进行得相当不愉快。 阿辉带走秦母后,白桑开始慢条斯理地切牛排,好像根本没把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但周奕知道,这人如果不说话,往往比发怒更令人忌惮。 船在海面晃啊晃,晃得昏天黑地,不多会儿就有个船夫模样的人跑了进来,告诉白桑今晚可能会有大浪,他听了后只微微一笑。 “这两天好像没怎么让秦城洗过澡吧。” 周奕多聪明,立刻应道:“三哥放心,待会儿我就让阿辉带他上甲板。” “还有柯七律。”白桑抽出一张纸巾沾着嘴角,笑得有些凉,“也一起带上来,人家两个也该享受享受二人时光。” 渔船底仓,柯七律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拼尽全力用脚尖去够压在那些潜水装置下的一把小刀,锁链禁锢着她的手,越用力就越疼,手腕已经挣出一条鲜红色的勒痕,她咬紧牙关使出最后的力气,脚尖擦过小刀的刀柄,铛啷啷滑到了眼前。 这是一只生了锈的刀,一拃之长,应该是被遗弃很久了,刀刃格外钝,就算划在手上也感觉不到疼,但柯七律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郑重而谨慎地将它藏到衣服里,刚藏好,头顶的木板便忽然被打开,吓了她一跳。 “柯小姐,忙什么呢。”周奕探出头,眯着眼睛瞧她。 柯七律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倒很平静,冷冷盯着他也不开口。 周奕这几天下来,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她不说话也无所谓,反正也说不出什么好的。 “三哥让我带你去甲板透透气。” 不等柯七律拒绝,阿辉就已经率先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为她解开铁链,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 柯七律被他的举动吓出一身细密冷汗,还以为是被发现自己藏了一把小刀,等回过神,才强作镇定地揉着手腕子,不屑地瞪了阿辉一眼。 “解开就解开,至于这么用力吗?警告你,再弄疼我,我对你不客气。” 阿辉那对儿鹰眼朝她斜了斜,还是那副面瘫脸,很快就收回,又盯着天花板不动了。 真是块儿木头。不,应该是块儿铁才对,木头好歹能戳动,他完全就是台只听从白桑指挥的机器,只要完成一项指令,就立刻处于宕机状态,等待下一项命令。 “哟,果然是吃了东西,连说的话都比之前有底气了。”周奕笑了声,“柯小姐不是打算以死明志吗?” “犯不着。”柯七律也笑了,“我得亲眼看着你们这些人渣先死,你们死了我才放心。”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人渣,其实挺可笑的。”周奕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古怪,“你怎么就断定了呢?” 柯七律不假思索:“你们不仅贩毒,还贩卖器官,那些被你们残害的人都是无辜的,只有人渣才做得出这种事,还需要我断定吗?” “这样啊。”他沉吟片刻,忽然回头一字一字重重问道,“既然随便杀人的就是人渣,那岂不是说,秦城也算?” “你什么意思?” “他和我们虽然身份不同,但做的事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间接或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些人和他无冤无仇,他有什么资格取人性命?我们贩毒,可我们不吸毒,那些毒到了想要它们的人手里,延续了那些人的生命,从这个角度来想不也是件好事?另外你说的贩卖器官,是,供体是无辜的,但那些器官也同样挽救了另外的生命,我们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难道不该吗?” 柯七律觉得他走火入魔了。 对,就是走火入魔,才能够将赤|裸|裸的暴行说成是行善积德,她无法理解他的谬论。 “照你这么说,联合国还要大张旗鼓给你们颁个□□,赞扬你们为世界和平所做的伟大贡献?” “这倒不必。”周奕摘下金丝眼镜细细擦拭,又慢条斯理地戴好,“只要白三哥觉得对,那就是对,还轮不上旁人说三道四。” 话毕,他忽然扬起手,一记重重的耳光带着劲风就落在了柯七律脸上,她只觉耳内“嗡”的声,眼前顿时一片白茫茫的雪花,双腿发软跌倒在地,如同一片破碎的叶子被狂风洗礼,烂在泥土里。 “记住了,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半句三哥的坏话,可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柯七律听不到他的话,只有耳内疯了般的嘶鸣,神经牵着头皮都在一跳一跳的疼,很快,她的左半边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嘴里涌出腥气,一丝血顺着嘴角溢出。 瞧,这就是人渣,不用她断定。 阿辉亲眼看着周奕动的手,却始终如雕塑般立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只在周奕收手时,递过一张纸巾。 “带她上甲板。” ………… 今晚的夜很沉,黯黑的天与墨黑的海不分彼此,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甲板上大风呼啸,吹得渔灯左右飘摇,柯七律穿着单薄的衣服走上来,凶猛的海风将衣服吹得紧贴住她的身体,嶙峋的手臂,瘦削的脊背,秦城从来没觉得她这么弱不禁风过,尤其是那半边红肿的脸,刺得他心口一跳一跳的疼。 柯七律死死攥着拳头,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哭,绝不能哭,哭了就正中他们下怀。 可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地砸落,滑过还火辣辣疼着的脸颊,在滴落下巴的瞬间,被狂风卷走不知去了哪里。 空荡荡的甲板上,男人赤着上身,双手被绳索吊起,腹部那条还未愈合的伤口,就那么暴露在空气里,在这样狂风大作的摧残里,她分明看到有暗红色的血从那里溢出,可却束手无措。 她想救他,不仅是爱人,更是医生的本能,柯七律从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就像是个废物。 “七律,别哭。”秦城在锐利的风口中,冲她轻松地笑,“哭丑了,我不要你。” “我宁愿你不要我!” 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如同压抑在火山下已久的岩浆突然冲破地壳,彻底爆发。 “早知道有今天,我就该在情人节那晚和你分开的,永远分开!我妈说得对,跟着你就不会有好日子,都怪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她越哭得凶,秦城就越笑得开怀。 “那就分开吧,就从现在开始!”他的声音被风雨吹散,却没逃过柯七律的耳朵。 “晚了。”她双手发着抖,更用力地攥着,“晚了!” “那就别哭了,我心疼。” 她果然听话,忍了又忍,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 那渔夫说得没错,今晚有大浪,浪头发狠似的抽打着伶俜的船只,甲板眨眼间就变得湿漉漉,昏黄的灯光在风浪里拼命摇摆,不断在柯七律和秦城脸上交替变换,她看得见他,他也看